杀狼一战,取湫兄弟们大振士气,连走二十里,终于进入北山。
一入北山口,行了不到六里路,山势逐渐变得险峻,坡大沟深,山路崎岖……取湫队伍忽而潜入沟底,仰头看山,高不见巅;忽而攀至岭腰,低头望水,水成一线……
山依水,水连山,山水弯弯直上天,云从水上过,山从云中穿……
山中的气候,亦与山外全然迥异,走阳坡时,看似太阳小如橘子,不大工夫,却晒得人头皮若针扎;进入阴坡,一股股凉气,却自岩壁上流荡开来,直窜每个人的裤管,取湫兄弟每走几步,便要跺跺脚,方才不至于脚麻。
至此,陈叫山方才真正明白了,取湫所谓之艰险,并非尽人力所设,在造化的鬼斧神工面前,人的血肉之躯,渺小得近乎蝼蚁。
“队长,前面就是‘仙跳坡’了……”,宝子将马缰绳挽在手里,缠了两圈,对陈叫山说,“这狗日的仙跳坡,朝北走是连着下,空身走腿都打闪闪哩,这车马咋弄?”陈叫山看前方一些杂树,依着路,一直延伸,视线扫过去,渐渐只见树身半截,再前看,只见树尖尖,再看,云气腾腾,啥都没有了,料想这坡大,便问,“仙跳坡有多长?”宝子说,“足足五里多哩……”
陈叫山自杀狼之战后,便愈加懂得士气之重要,困难大如天,不抵一声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便笑着说,“下坡好啊,下坡不费劲,挺直腰杆走……”
七庆走到仙跳坡跟前,朝下瞅了一眼,“哎呀,我的娘哎,这狗日的坡……”兄弟们便纷纷跑到坡前,伸着脑袋看,一看,皆不吭声,一脸怯怯。
“咋啦,都怂了?那么多狼都不怕,下个坡就怕了?”陈叫山根本不去看坡,仰头环视着一转的山峰,打量看有没有另外的山道,嘴上却说,“都把你们裤裆里的玩意儿,掏出来看看,堂堂男儿七尺汉,站着尿尿气冲天,怕啥?”
宝子却又愁苦着脸说,“队长,仙跳坡是下坡,过了仙跳坡,还有九岭十八坡的上坡哩……”
若是在两军对垒之际,兵马交锋之前,宝子这般行为,便属于扰乱军心,打击士气,身为三军统帅的陈叫山,便可下令将其斩首示众!但宝子是北山的活地图,没了他,怕更是麻烦,更何况如今只是取湫,并非打仗……
“好,我走前面,宝子你走最后面,马惊了,车翻了,我陈叫山一人扛着……”陈叫山将头车的挽具解开了一面,站到辕把前,两手分握车把,冲头马的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喊了一声,“驾——”……
兄弟们见此,便纷纷走到车前,有人在车前扛,有人跟车后拽,一溜排朝仙跳坡走去……
走了不到一袋烟工夫,每个人都是大汗淋漓,陈叫山卡在最前面,只感觉脊背上,有一阵一阵的推力,不停地传来,推着自己,似要掀翻自己,让失控的车辆,从自己身上碾压过去……路又不宽,路左侧是望不见底的千丈深涧,路右侧是荆棘丛生的乱刺丛,路前方则是云气腾腾的坡底,每一步都是捱着走,翻入路左,粉身碎骨,死无全尸,跌在路右,不死也得活受罪,被扎成刺猬……
“哎呀呀,不行不行……我的腰断了……”瘦猴拽着套绳,连连地叫着,身子已经朝后斜去,几乎快呈躺倒之势了,却又腾出一只手,去拍自己的腰,车子猛地朝前一拱,车把打在满仓的屁股上,满仓不敢回头看,膝盖弯着,脚后跟死死地扣路,一脑门子的汗水……
陈叫山运用十二秘辛拳的心法之功,尽量地平息呼吸,调整身体发力之平衡,最大限度地节省体力,饶是如此,仍感觉脊梁骨,像被一把钝锯子,一下又一下地锯着一般……不禁感慨:仙跳坡,仙跳坡,神仙从这里过,也得跳着下坡哩……
二虎越朝下走,屁股上的箭伤便越发地疼,汗水一浸,仿佛有一把小剪刀,正一刀一刀地剪着伤口,疼得二虎脸上的肉挤成一团,忽而左拧,忽而右斜……忽然,一脚没踩实,一屁股墩在了地上,屁股被墩得几乎要爆炸一般,一疼,手腕一软,手里的套绳抓不住,“呼嗖”一溜,前面扛顶的大头,便招架不住了,眼见车把戳过来,慌忙一躲,车把戳在了马屁股上,马瞬间一惊,后蹄乱踏,前蹄刹不住,一下俯卧在地……车上拉的东西,原本并不重,但这连连下坡,耗去了太多体力,即便是空车一辆,似乎也控制不住了……马一惊,车一冲,大头被车把打中了耳朵,只觉得眼前一片红红绿绿,耳朵里则似戏园子一般,叮啷咣当响……
二虎慌了,连忙伸脚去钩车的后箱板,哪里钩得住?车子从大头的腿上碾过,越发增加了动势,越冲越狠,越狠越快,“咣当”一下,一颠一跳,越冲越猛……二虎咬紧牙,猛朝前扑去,一下将胳膊伸进车轮里,另一胳膊,趁势抓住路旁一棵刺槐树,手被扎得鲜血淋淋,也死死抓紧,车子方才稳住了……
所有人都被刚才的一幕,惊吓得不知所以,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叫山深吸一口气,对大家说,“兄弟们,将车上东西卸掉一些,车把转上去,改拉为推……”兄弟们顿时明白了队长的意思,将车上的东西,卸掉了不少,放在路边,待车马下坡以后,人返回来再扛,并将车把调转过来,朝着坡顶方向,改拉为推了……
五里仙跳坡,总算平安走下……这一趟下来,除了陈叫山,其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