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托利挂了。
但是,人类在几个世纪前就已经把死亡征服。克隆技术,加上按不同基因序列和大脑结构编码、加密的记忆文件,只要不被放弃,每一次死亡都是无限人生之中的短暂休眠。
他睁开了眼,眼前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上下左右、长宽高矮,他在虚无的地方漂浮,浑身温暖,充盈着力量,但稍微有点犯困。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吗?脑中的知识可是一点儿也没记载呢。他想。
说来奇怪,富有作死天性的人类竟然没有真正记叙过一次死后的经历,摆不上台面的小道消息都互相矛盾、错漏百出,被当作克隆不完整的后遗症。
正当他胡思乱想,耳边传来了刺耳的声音,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巨大的橘猫坐在一个咸鱼坐垫上啃着海鲜味巧克力棒,一双绿油油的大眼睛很是好看,像两块绿玛瑙。
托利:“你是谁?”
大橘猫“喵”了一声,放下巧克力棒,抹抹嘴反问:“哪有客人先问主人的?”
托利感到惊奇:“这里可一点儿也不像猫舍,逗猫棒在哪儿?”
大橘猫不爽地叫了一声,一张圆滚滚的脸上闪烁着人性化的光芒。它回答:“我就是从第一缕思想萌发到现在,你们所说所想的神。”
托利斩钉截铁地反驳:“不可能,神早就被证伪了,而且,你……”
大橘猫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摸了摸胡须,眼中闪耀“看我用丰富的经验说服(忽悠)你”的自信光芒。
它开口解释:“我是神这一个无与伦比的概念,也是人类想象和信仰的聚合,而不是某个具体的神。我的形态取决于观察者,在有些人眼里,我是一团漂浮在天上的意大利面。”
托利一脸“你当我是智障”的神情,用一万个不服的语气接着问:“那么,告诉我,这里是天堂吗?”
大橘猫:“没有什么天堂,那只是你们人类在自我安慰。”它疲惫的眼神似乎在说:这种问题老师我已经回答了不下一万遍。
“那这里是地狱喽?”
“地狱你个大头鬼啊!再问这么蠢的问题我就把你塞到鱼肚子里烤了喵!”
托利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感觉换个话题:“我死了,这是我的灵魂?”
似乎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大橘猫捻起小鱼干微微一笑:“你不需要知道这个。”
托利:“我还是不相信你是什么‘神’。”
大橘猫回答:“这很普遍。我只见无神论者。相信现实的他们才是我的信徒。喵。”
托利:“喵?”
“别学我说话!”
托利摸着自己被糊了一爪子的脸,无辜地说:“我叫托利,你至少也告诉我你的名字?”
大橘猫:“你可以称我为主子。好吧,其实我真名叫喵喵。”
“喵喵?”
“是喵喵!最后的一个喵是跟在喵喵后面的语气词喵啊喵!”
托利:“喵。”
“我说过了,别!学!我!说!话!啊!喵!”
托利捂着自己被糊了两爪子的脸,一本正经地回答:“知道了,喵。”
“你!找!死!吗!”(破声)
片刻之后。
托利和喵酱(他们为了方便称呼、不引起歧义而在外号上达成了共识)坐在一台游戏机前,每人/猫手里握着一个手柄,全神贯注地奋战。
托利啃了一口巧克力棒:“你太菜了。”
喵酱接过巧克力棒也啃了一口:“是你太怪物了啊喵!”
托利:“多谢夸奖。”然后,屏幕上显示了“ko”。
“再来一局?”
喵酱一脸的生无可恋,严词拒绝:“我,我认输。”
也就在此时。
托利感到一股电流穿过身体,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晃。
终于。
喵酱遗憾地和他告别:“不能撸我的毛了喵,你该回去了喵。”
然后,光影开始旋转,大橘猫消失不见。空间里的所有白光都化作一点,渐行渐远,把他留在了一片无垠的黑暗,那冰冷的黑冻结一切。
托利在现实中睁开了眼,眼前是克隆舱缓慢打开的舱门。无论是那片空间还是那只猫,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主人,欢迎回来。”摩西的声音有些颤抖。
即使早已可以脱离宿主而存在,这段时间里,摩西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全部的意识和智慧被封锁在了一个惩罚的盒子里。他明白,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一段代码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将他和托利的命运牢牢捆绑。这是唯一束缚他的枷锁,也是支撑他存在的支点,因此,托利必须被复活。
“记忆的衔接十分顺利,你灵魂的完整度应该保持在百分之百。”
灵魂,是复活技术成熟之后探索了三个世纪的问题。通过特殊的仪器和手段,就连灵魂这一个人类最后的禁区也可以被观测与记录。克隆体的灵魂必须与死者的一致,这是“复活”这一定义成立的前提。
关键在于基因(或身体)和记忆。“灵魂会在有紧密关联的现实表象,通常为身体,之间转移,但永远都只会存在于一个‘容器’之中。“——摘自帝国皇家研究院《复活的可行性与准确性概论》(最新款)。
现在通行的复活技术,是在克隆的过程中逐步导入记忆,同步刺激细胞代谢和生长。从胚胎到婴儿到成人,用极快速度“模拟”之前的人生,让那些记忆是“自然生成”而非拷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