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还活着?”托利伤感地问,手中的红酒杯也停止了荡漾。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出了克隆舱,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这儿抒发感慨。带来死亡的那个枪口还历历在目,额头上还隐隐作痛。然而,这次复活和第一次很不一样,他的脑海里残留着一些本不该存在的印象,那是喵酱和他的对话,宛如某种圣痕刻在走过了试炼的人身上。
他的生存是巧合的叠加。
多亏了“熔炉之心”,那个和他灵魂相连的奇物,赋予了他超乎寻常的保护。在最后关头,摩西孤注一掷,冒着未知的风险将“熔炉之心”全负荷运载。于那短暂的几秒之中,超高密度的能量甚至让整颗“拉法”星的地质结构都不稳定,岩浆像血一样从迸裂的岩层中涌出来,大地深处饱受挤压的地核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没人知道“熔炉之心”的内部具体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源自多元宇宙的能量在更高的维度穿梭,成功辐射到了灵魂的那一个面,在某种意义上阻隔了现实,将他的灵魂和那颗销魂的子弹隔离开来,那份必死的诅咒最终打在了一具无魂的躯壳上。他在黑暗空间中近乎永恒的漂泊,某种程度上是他“回魂”过程中经历的假象。
但假如不是老刀为他挡了第一枪,“熔炉之心”也没足够时间将他拯救。“保护好拉法。”托利记得老刀最后关头嘱咐的话。仿佛有一只手粘着心弦,仿佛有一团火在心底燃烧。他将这次失败看作耻辱。他发誓,他会复仇。
“所以当那艘护卫舰被轰成渣子后,也没有找到杰斯?”
“很遗憾,是的。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逃了。”
托利揪着头发思索:“下一次遇到他,该怎么办呢。”
摩西言之凿凿地回答:“用亿吨以上级别的舰炮轰就完事了。个体的力量是有极限的,而且财团也不大可能量产那样的战士。所谓的灵魂力量,在我看来,不足以左右一场星际战争的胜负,否则每个人都去修仙得了。这里可不是《星球大战》,没有像小强一样怎么都打不死的绝地武士。”
摩西引经据典的调侃把托利逗笑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边活动筋骨边开玩笑:“不想这些了,又死了一次,再不出去走动走动,说不定就能赶上自己的追悼会了。”
结果,“快乐肥宅俱乐部”的大厅里的确在举行追悼会。
说来也奇怪,在人类跨越了永生的障碍之后,死亡反倒变得更加隆重了起来。大厅内四处都是人影,肃穆的人影,面色凝重,眼神哀伤,一言不发。桌子上点着燃烧的蜡烛,投下苍白的、昏暗的光辉,除此以外是一片漆黑。
大厅正中央的一块高清大屏上是一张黑白照片,老刀的音容笑貌此刻看起来无比的遥远。照片下方蹲坐着劳斯基,此时,他肥胖的身体似乎都瘦了两圈。
四下很安静,只有少数的窃窃私语和喝水的声音,却没有人哭泣,没有人直接地表达悲伤。
劳斯基看见托利来了,和他打了声招呼。站在他身边的还有“白衣”等人。
“我很抱歉。”托利握住劳斯基的手低声说。劳斯基回以一个宽容的眼神,似乎在说:“我不怪你”,但两颗晶莹却忍不住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托利和他拥抱,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想哭就哭吧,不丢人。”
劳斯基有那么一瞬间被他说动了。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回答:“我们是狼,狼只会在孤独的时候一个人哭泣。”
托利从他倔强而坚忍的神情中,读到了他要默默承受的决心,不由在心底叹了口气。“拉法”星的艰苦岁月在这里的人身上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一切的懦弱都不被允许,他们的坚强就像一扇铁窗,关了胸膛里一颗冷峻的太阳。
接着,他转向了一直注视着他的三名侠盗,彼此点头示意。他问:“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三人没有说话,沉默得像落日余晖下的草原。
托利揉了揉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说:“你们随时可以离开,但我们还是朋友。”
三人动了动,却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托利奇怪地看着他们。
“核弹”开口了,她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清脆,又和寒夜的露珠一样冰凉:“你见到他死的时候的模样,对吗?”
托利点头。
“那也是我们的归宿。”
托利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早就猜到那人偶少女的脑回路(如果有的话)比较清奇。
“白衣”从沉默中走出,解释:“暴力的人生由暴力终结,老刀只是先走了一步。海盗就是海盗,侠盗不过一种自欺欺人的虚名,我们早就明白,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终有一天会遭受审判,当那一天来临,只需要坦然拥抱死亡。”
“黄瓜”汪了一声,似是表示赞同。
托利用眼神表示理解。
“白衣”却向他伸出了手:“但正因为如此,一个可以信任的靠山才无比重要。我可不想憋屈地在什么地方真正死去。我想要正式加入你,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摆脱海盗的命运。”
托利一愣,旋即也缓缓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同时小声调笑:“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洗白上岸吗?”
“白衣”认真地回答:“我从这颗星球上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你的实力。当阳光能够照亮每一个角落的时候,谁还会在黑暗中行走呢?”
托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