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隔壁钱大叔匆匆敲响了药庐的大门。
“刘先生不好了……”
“发生何事?”
“你不知道吗?变天咯,天下同盟会的枢盟主被两帮捉拿……还有,还有那盐帮女贼荆红羽也是他的同党。荆红羽原来就是春风楼的女刺客酉常情,她背叛盐帮,现在全城贴满她的画像通缉,我记得她好像是刘先生你的旧相识,你可要当心,不能再跟她扯上关系……”
“他们是在哪里被拿下的?!”
“苏州城外,虎丘山下祁皇宫……哎刘先生,先生你要去哪里啊……”
……
“我曾有两个师傅。第一个,买下我,收养我,教我武功;第二个,救了我,收留我,教我才学。两位都是我的恩师,说不上哪个对我的影响更重。”
“或许是后一位。”
“我一直希望,能成为玄清道长那般的圣人。但我又放不下百里先生一生的夙愿。”
……
他先找到了酉常情。
与虎丘山相反的方向,五子林内火光冲天,又旋即消失——那是赤磷爆燃之相。
赤磷来自巫山,天下唯有一份,是他的父亲亲手交给酉常情,千叮万嘱非到不必要之时不可乱用,因为此物只为同归于尽。
于是,他找到的酉常情,在春风的吹拂下,转瞬间便化作了片片黑灰。
“常情……”
他不敢置信,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又失去了一个。
“常情——!”
他跪坐在地。
“为什么会这样……我早就建议你们退隐……你们偏不听……”他甚至来不及悲怀,转念再想起一个人,“师兄!”
便又折返向虎丘山奔去。
……
“……我为百里先生的夙愿而活到如今,可是现在仔细想来,如我成功,果真会给南祁带来一片祥和么?依照南祁这般局面,即便一时成了,在我百年之后,南祁又会如何,北越又会如何,中原又会如何。一个人的夙愿终比不上百千万人往后的幸福来得更重要……”
……
苏州观前街,汇贤钱庄人山人海。沈兰霜一合书本,走了进去。
钱庄门口,坐着个道士打扮的老头,不像取钱的,不像歇脚的,倒像个看门的。
“老先生,我见过你。”沈兰霜认出他。
这老头正是那曾到沈家作法的。他曾说他是湘江人士,由梁家引见,但如今却是在苏州。
他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都是红尘世间客,见过也不稀奇。”
“我找你们掌柜。”沈兰霜道。
他一指钱庄后台:“掌柜的在里面,你自己去找吧。”
“不是钱庄的掌柜,”她笃定道,“我要找的,是赌坊里的那个。”
“哦?”
老头眼中冒出了点精光,他请沈兰霜到里屋细谈,开口便道:“山不转水转,不知阁下来自哪座山头?”
“湘水两岸山头多,想住哪座住哪座。”她回。
“山中无片瓦,天阴难遮头。”
“露水不沾身,皆为过路人。”
“过路人所为何来,所为何事?”
“过路人姓叶,”沈兰霜递上那本《怀音秘录》,“这是她给我的信物。”
翻到最后一页,赫然是一枚叶姓的章,以及一列蝇头小楷:欲通行,寻苏州观前汇贤赌坊钱掌柜。
“嘶……”老道变了脸色,“姑娘……你这是……”
“北越,”她有些惆怅,“我想去北越看看,与南岸不一样的光景。”
……
“曾以为纸上可以墨白两分,谁知世间清浊难辨……不知不觉,我也成了一个恶人。”
一道剑影映在他的脖颈处。
枢墨白道:“希望这项上人头,能赎我犯下的罪,抵你心中的恨,不要与我一般,成为一个偏离了本心的人!”
……
“啊……”
柳怀音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枢先生……”
他回身看看,因梦中过于真实的情景掉下两颗眼泪。
突然,门被推开。
“大姐……”
他警惕地往龙床里面缩了缩,引得宋飞鹞皱起眉头。
“皇上,我是你钦点的御前侍卫,你看到我如此紧张是成何体统啊?”
“不是的,因为……因为……”他开始解释起来,“我做了个梦。”
“恩……”
他抹着泪道:“我梦见常情阿姨死了,枢先生也死了,刘大夫和沈姐姐都走了……离开玉辰山庄后的这一年内,我好不容易认识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最后就剩下我一个……”
“你离开玉辰山庄之后最先认识的人是我,”她一巴掌拍他肩膀上,“我不是还在么?”
柳怀音一个哆嗦:“可是,我知道你的秘密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要杀我灭口……”
想到可能真的要英年早逝,此时不哭更待何时,他悲从中来,大嘴一张正要嚎啕大哭,被宋飞鹞一个头皮打散了气氛。
“你知道什么了要我杀你灭口?”她问。
“你利用我!掺和武林内斗,搅乱南祁局面,好让北越南下!”
“就这?”她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就……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她笑道,“你说的是事实,可哪件事是我真正掺和了的?”
“呃……”
她说得有道理,他又恍惚了。
“你猜,枢墨白叫我们来到皇宫找人,为什么吴全后来果真就来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