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前。
柳怀音坐于席上。第一次被别人当作上宾他很不习惯,而且更糟的是他果真坐在了沈老爷和沈大公子的中间。
——好难受!谁来救救他!
“李公子……”沈老爷只当他作李慕白,向他恭恭敬敬敬一杯酒,“多谢阁下与宋姑娘连日来多次出手相助,沈某不甚感激……”
“哪里哪里……”“李公子”小小抿一口。玉辰山庄不兴酒席,他也不会喝酒,就生怕自己喝醉了丢人现眼。
沈忠道:“可惜宋姑娘未赏光到场,不知是否菜品不合她的口味?”
柳怀音闻言忙道:“她啊,和沈姐姐一块去沈老前辈屋中查探,看是否能找到那本秘籍,或许秘籍上有法能解沈老前辈如今之态呢?”
他自以为这是助人的好事,未作他想便如此直言。沈忠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略有所思,但随后便不提此事了。他赔笑脸给柳怀音夹一筷子菜:“来,尝尝我嘉兴名菜粉蒸肉,此肉酥而不烂,油而不腻,由荷叶包覆蒸煮而成,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嗯,好吃!”柳怀音吃了一口,只觉唇齿留香,忍不住再夹了一筷子。
“苏州应也有粉蒸肉吧?”沈忠道。
柳怀音边吃边道:“不知道,我以前没吃过这种的……也不知外面是不是有卖。”
沈忠笑呵呵道:“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平时不出门的么?”
“我以前住山上的。”柳怀音不疑有他,答得飞快。
“山上……”沈忠借机套话,“不知李公子以前家住哪座山头,沈某是否有所听闻?”
“这个……”柳怀音猛然警觉起来,信口胡诌,“尧峰山。”
哪知沈老爷对苏州十分熟悉,立刻狐疑道:“咦?尧峰山不是埋人的所在吗?山上会有人家?”
“呃……我爹娘是看坟的。”他有点编不下去了。
“哦……”沈老爷再向他敬酒,“所以你爹娘故去之后,便找了宋姑娘帮你报仇……是么?”
“是……”
——也不能算不是吧……
“那倒还真不知道在山上看坟的平民百姓,会遇上什么样的江湖恩怨,横遭劫难……”
“是啊……这还真的不知道……”
“沈某听宋姑娘口音,应是北方人士。你原本与她不相识吧?”
这个问题柳怀音会答:“没错,她救了我,就这么认识的!”
“那她的来历,你也应当不甚了了咯?”
他一如之前计划好的那样,脑袋摇得像破浪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沈忠叹了口气,又举起酒杯,“李公子,沈某再敬你。”
“好……”柳怀音推辞不过,又抿一小口。酒杯放下时,他杯中的酒水纹丝不动,还是那么多。
沈元重不乐意了,在他身旁一拍桌子:“哎,我爹敬你,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得一口吹干啊!”
“元重!”沈忠愠怒,斥了儿子一声,后者便缩了回去。满桌的人看向柳怀音,他有点尴尬。沈忠便为柳怀音打起了圆场:“李公子平日不出门,恐怕不知如何在外应酬,没有关系。年轻人嘛,练练就好。”
说罢端起酒杯一口饮干,其势豪气干云,不愧为江湖中人。
“呃……”柳怀音看看自己的杯,想到那许多江湖好汉,每一个都是饮酒吃肉,自己作为江湖后辈,怎可示弱!
“好!干!”他便也倒。
……
半个时辰之后。
柳怀音整一五花大绑,被沈家人提溜到宋飞鹞面前,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宋姑娘不可妄动,否则剑就割下去了。”
“嘻嘻嘻……”柳怀音大着舌头,神志不清,“大姐我喝不下啦,呕——”
宋飞鹞道:“小伙子还是缺乏锻炼,区区几杯黄汤就把你灌倒了。”
沈忠上前,作为武林前辈,他还维持着基本的礼数:“宋姑娘,恕沈某失礼,不过这位柳公子已经全招了!”
“哦?”
“原来他是玉辰山庄的人。一月前,苏州玉辰山庄被毁,原以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没想到他这个老幺竟然能逃出生天。”
“沈老爷果然耐不住动手了,”宋飞鹞道,“所以,你们也是为那盒子来的吗?”
沈四公子便带着几个家丁匆匆赶到,他的怀中抱着一摞书:“爹,在她房间里搜到这些!”
沈忠接过一本,灯笼下略一翻看,不禁长笑:“对,就是这个!宋姑娘,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宋飞鹞耸耸肩,不以为然:“沈老爷是自信单凭沈家的财力,不费多少时间就能造出庚子长炮咯?”
“我是没有这个本事,”宋老爷道,“但别人有。”
“那个人?是谳教的教主?”
“自然不是!”沈忠的脸色,在灯笼的照拂下狰狞万分,“都怪吴全害我!如今大哥变成那个样子,沈家恐怕再难撑持,唯有用这图纸笼络其他大派,才能保住我沈家如今的一切……”
“也是,如今找了龙家,女儿嫁过去,图纸作彩礼,沈家得了新靠山,便不怕江湖中人再来寻仇了。”
他叹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宋姑娘,你要见谅啊。”
“真的吗?”宋飞鹞抱臂而立,“可是你大哥明明被你所害,你之作为,不过是自作自受。”
沈兰霜被她关在沈睿房内,此时听闻,隔着一扇门大声询问:“宋姑娘,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