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荣又将信将疑地看了他半晌,确定从他脸上确实看不出什么,这才作罢。转头一想,也对,司过盟暗中相助并提供锦囊密策之事,除了他们父子和司过盟的人,这里应该再无人知晓才对,而且司过盟的人做事也不会这么不靠谱。
谁知让他这么一惊,秦苍就又将他那欠揍献宝的无赖本性拿了出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冲慕荣抱怨道:“难得我这么挖空心思地想要讨好你,结果你就是回报我的,苍天哪,这还有没有点人性了!要不说你是个闷葫芦呢,太不解风情了,就你这冷淡孤僻的性子,也就四娘能忍你了,这要换了旁人,只怕早把他给‘休’了!”
欧阳烈闻言立刻向他砸去一个狠狠的白眼,那意思就是在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慕荣却是难得地苦笑了一下,听了秦苍的话,他也觉得颇为对不住刘蕙,喃喃道:“确实,委屈玉贞了,希望她来世能找个更配得上她的如意郎君吧。”
秦苍连连摆手:“还是算了吧!以她那外柔内刚的性子,我看她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还是会来找你的。”
这一点,欧阳烈倒是颇为赞同,在一旁也不住地点头。
慕荣左右各瞟了一眼,紧绷的脸部线条倒是终于放松了一些,似乎他们这么短暂一闹,沉重的氛围也褪散了不少,身后三人都感觉空气的压迫感没那么强烈了。
又静了片刻,方听秦苍才又开口:“从昨夜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我知道你必是睡不安稳的,但就算是闭目打个盹儿也好,你必须得休息。”
慕荣阴霾的脸色像是终于有了活气,冲秦苍感激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他的建议。当然,至于要不要做以及能不能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沉默了半晌的欧阳烈此时也终于上前一步,与慕荣并肩遥望天际,一脸怅然道:“怀霜,还记得两年前你在燕州时对我说过的话吗?”
欧阳烈仿佛又想起了痛失欧阳葵的悲伤过往,说到这里竟哽咽了一下。
慕荣转头看向他,却仍是默然不语,仿佛是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欧阳烈很快便抑住了悲伤,顿了一下方才转头看向慕荣,伸手搭上他的肩满面真挚道:“我知道你一定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大梁,但世伯重伤在身,别说长途奔波了,就连下地行动都困难,就算你生性面无表情,我也知道你一定在自责,可是怀霜,事情再紧急,若是身体垮了,那其他一切就都是空谈了。二郎虽也向来不善表达,但我能看得出,他是很敬重珍视你的,定然也不愿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还有老夫人和四娘,她们若是看到你如此不爱惜自己,必定也会难过心疼的。就算是为了他们,你也得好好保重自己。”
慕荣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终于现出了薄薄的一层晶莹之光,随即他便移开了目光,又望向了阴霾的天际。
欧阳烈知道这个人的隐忍超乎常人,看了看秦苍,两人互相点了点头,随即秦苍直起了斜靠在柱子上的身子,欧阳烈亦放开了搭在慕荣肩上的手。
走过慕荣身边时,秦苍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与欧阳烈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便离开这屋子,顺道把兰宁、明剑、陆羽也给招走了,留慕荣一个人在廊下,给他独处的空间。
泪蓄积在慕荣的眸中,却始终未曾落下,脸上也不见放肆的悲痛。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立在廊下,沉默地望着天际不语。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必那些将领中有不少人都在疑惑父亲为何在这种情况下仍毫无反意,他甚至还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说是因为传说中天启帝留下的那道密诏。慕荣不禁觉得好笑,父亲岂是会怕那种东西的人呢。
他相信,父亲若是想,天下间便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
慕荣望着好似要迎头压下来的阴沉天幕面色凝重,寒潭深邃。父亲的心思他他一直都懂,这二十多年来,无论楚天尧和楚隐对他如何猜忌、利用、防备,为报答昌盛帝的救命与知遇之恩,父亲都一直秉持着效忠楚氏、报效大魏的信念,从未有过一丝不满一句抱怨。
正因为他懂,所以他从不多嘴,可如今局势演变至此,无论是他还是父亲都只能冒险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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