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状凄惨至极。
警戒声,呼喊声,法阵激发的动静……
整个无生教的驻地都混乱了起来,不断有人掠进掠出,乱糟糟亮起的灯火,将这里映照得一片光明。
但就坐在屋顶上的姜望,却不曾被任何人察觉。
他右手拿着一本史刀凿海,当然是先前等待的时候顺便读的……左手捏着祸斗印,整个人被一层幽光所覆盖。
月光流经他,也流过了他。
毕方印法侧重于“法”,在淮国公他老人家的指点下,姜望用以进一步凝练了三昧真火的神通灵相。
而祸斗印法,其用在“藏”。内可以藏匿自身,外可以包容敌势。实在也是无上的法门。
一直以来,姜望的匿迹工夫就很稀松平常,全靠当初小烦婆婆制作的一件匿衣撑着场面。如今掌握了祸斗印,也算是在此一道鱼跃龙门,世界大有不同。
地幽使者已经杀死,姜望之所以还坐在这里,一是为了寻找这个驻点是否还有隐藏强者,二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无生教天罡使者之类的人物过来支援。
但观察了很久,也只看到一窝乱蜂,只听到嘈杂满耳。
完全不像是一个能够问鼎成国最强宗门的势力。
失去了地幽使者,他们好像就没了眼睛鼻子耳朵,没了脑子。
姜望当然能够由此判断出来——
张临川对无生教的构建,是自上而下单向的节点控制。这样做的坏处,是组织力量不够凝聚。分散各地的据点,其实各自为政。
但这样做的好处则在于……任何一节都可以随时掐断。任何一个据点被扫平了,都不会被追溯到张临川那里去。
这也是这种左道势力必须具备的隐匿性。
不然随便什么时候招惹了哪位强者,说不得就被顺藤摸瓜,清剿了干净。
而这种组织架构的坏处,其实就邪教而言,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张临川若是足够强大,完全可以用“神”的力量,直接沟通每一个信徒。到那时候,什么凝聚力都有了。
无生教不能再这么顺利地发展下去了,不然张临川的力量膨胀得太快!
如今看来,在新的地煞使者到来之前,成国这里的无生教已无可虑之处。
但张临川隐藏在暗影里的根须,仍不可避免地在姜望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尤其是地幽使者秘祷时所诵念的《无生经》。
六败七命,有恙众生。三哀八苦,无辜世人。苍生怜我,我怜苍生……
他倒不是被经文所迷惑。
哪怕是先贤经典,现在也不可能动摇他的道心。
只是……外楼这一境界的重中之重,本就是“述道”二字。
已经接近外楼最高层次的姜望,完全可以判断得出来,这样一部《无生经》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姜望,完全想明白了,为什么王长吉刚一成就神临,就立即暴露实力,扫除礁国境内所有无生教据点。
除了是一种宣战……
实在也是时不我待!
张临川绝不是一个只会玩弄阴谋的人物,说不得又是一个庄承乾一类的乱世雄才。
最后看了一眼混乱中的无生教驻地,姜望起身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
……
丰台城域来了一位神秘强者,一出手就杀死了灵空殿最强的百衲道人,和无生教地幽使者。
一夜之间,叫相争连日的两大宗门偃旗息鼓。
使得朝野瞩目。
有传言说他是成国朝廷暗中派出来的国朝高人,为了遏制宗门势力的膨胀,痛下杀手,诛除乱源。
有传言说是本地隐居的无上强者,因见两方势力纷争不断,使得百姓不宁。才下手斩杀双方最强者,作为警告……
但这些传言,这些成国修行界里津津乐道的故事,姜爵爷已是听不到了。
自黄河之会后,他对比的就只是天下最顶尖的那一批人物,甚至于追溯历史,验证古今。诸如在声名不显的成国里作威作福的普通修士们,与他恍惚已经不在一个世界里。
修行之高峰,每跃升一层,都是截然不同的风景。
偶然路过。
无非是漫步红尘里,一剑已惊鸿。
……
……
道历新启以来,官道大兴,国家体制盛行。
一至于今日,三千九百二十年,已经是诸国林立,列分现世。
但在诸雄列国之外,仍然有一些强大宗门,纵穿历史,横贯世间。
承继不朽之道统,还在验证修行的尽途。
在空间的意义里,官道已是盛极一时。在时间的刻度中,它却未必能够永恒。
时光会验证真正值得存续的力量。
天下再没有哪个地方,能像南域一样,并存如此多的强大宗门。
从血河宗、剑阁,再到龙门书院、须弥山,再到暮鼓书院、南斗殿……全都是赫赫有名的天下大宗。
这当中固然有它的历史原因,也说明自古以来南域修行界的昌盛。
世人关于南斗殿的位置,有很多说法。或说在魏国,或说在理国,或说在越国,不一而足。
盖因这个宗门实在神秘。不像剑阁那样立峰为剑、控扼险关,请问世间剑魁。也不像暮鼓书院那样,坐落在儒门圣地书山脚下,广聚天下文气,邀见锦绣文章。
也不似龙门书院遥望观河台,不像血河宗永镇祸水。
南斗殿倒更像是须弥山,神龙见首不见尾。
声名远布,真迹却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