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玄胜按了按脑门,实在头疼。
他太了解姜望了,这家伙其实并不愚蠢,对鲍仲清也不是全无戒备,但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仍是一脚踩进了陷阱去。他相信这家伙心里面,甚至是已经做好了某种可怕的准备……
不然何至于在这件事情上,既没有联系他,也没有联系李龙川、晏抚他们,却接受了鲍仲清的帮忙?
在那个最可怕的结果之前,他怕连累自己,却肯同鲍仲清一起,一条道走到黑!
重玄胜深吸一口气,有些感动,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不会是那位做的,你对她有偏见,而且你把一国之母想得也太愚蠢了!”
这位新任博望侯语气相当笃定:“天子当时那一句‘国士不可轻’,态度早就已经表明。皇后就算再恨林况,再不能容人,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违背天子意愿。试问,处理一个林有邪,对她有什么必要?对现太子的东宫尊位,可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在储位这么关键的时候,她不会无事生非!”
“我的确很难忘记她做过的事情。”姜望顿了顿,又问:“但如果不是那位的话……林有邪好端端的,也没有什么别的恩怨在身,谁会对付她呢?”
“首先她只是失踪,未必是死了。其次,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是仇杀。
她父辈的恩仇,早就跟四大青牌世家一起烟消云散。厉有疚被剐死后,所有人都恨不得跟四大青牌世家断得干干净净,除了你,谁愿意惹这个麻烦?她的关系网其实是非常清晰的,一眼看得到头。”
重玄胜平静地说道:“与林有邪有牵扯的势力里……皇后和太子肯定不存在问题。这件事也应该跟田家没有关系,既缺乏利益驱动,也缺乏情感驱动。”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田家有个田安平在。他会怎么做,实在无从判断。”
田安平这个人太疯了,做人做事都太自我,根本无法从利益或者情感的逻辑去推测他。
姜望又想起,当时从田常嘴里得到确认的情报——
乌列就是田安平亲手所杀,然后又抛尸于海,故意留下一些线索。
当时他还问田常,田安平这样做的目的。
田常的回答是——“你觉得田安平的行为如果能够用逻辑来推导,他还会这么疯吗?”
无论是田家内部,还是田家外部,没有人能够洞察田安平的想法。
正因为他是一个如此疯癫的人,以至于聪明如重玄胜,也根本不知能不能将他排除事外。
姜望说道:“其实在七星楼秘境那一次,我有意外的收获。在隐星世界里,我撞破了田安平的计划,夺得那朵补充寿元的花。过程中跟田家一个叫田常的……”
当下,他便把他在隐星世界里与田常、田和的接触和利用,与重玄胜讲了一遍。
重点强调了他后来从田常那里得到的消息,即田安平亲手杀死乌列一事。
重玄胜沉思片刻,抬头说道:“田常这真的是一步好棋,你运气好,才在七星秘境里获得了这样的机会。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联系他了,这样的棋,只应该在一锤定音的时候用。”
“你对田安平有想法?”姜望问。
一锤定音这四个字,让他有些敏感。
重玄胜摇了摇头:“只要他不冲咱们发疯,我有什么必要对他有想法……不。”
他忽然果断地道:“不会是田安平。”
姜望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他把乌列的尸体扔到海上,就是证明。”重玄胜喃声道:“那本身就是一种昭示,他在通过乌列的尸体,告知能够看到线索的人,他就是凶手。田家在雷贵妃案里做下的事情,他一并负责。他等待复仇的人上门,他期待一场精彩的复仇!”
姜望本来想说,这人是不是有病,但想到这个人叫田安平,便又觉得很合理了。因而道:“他等林有邪做好准备去杀他,所以他不会主动来找林有邪?”
重玄胜从那张异常宽大的椅子里站起身来,拍了一下手掌:“答对。”
“那林有邪的事情……要着落在哪里?”姜望的声音,终是有些苦涩。重玄胜当然是比他聪明得多,也抽丝剥茧,分析得头头是道。但现在是所有的线索都被排除了,那还能去哪里寻找林有邪?
重玄胜一边走,一边说道:“我让青砖告诉过你,这件事情也许并不复杂。其实鲍仲清已经给了你答案。”
姜望眉头紧皱:“鲍仲清?”
“还记得我跟你聊过,鲍伯昭是怎么死的吗?”重玄胜问。
姜望摇了摇头:“那只是你私下里的揣测,并没有证据。”
“很多事情不需要证据。”重玄胜说道:“哪怕是死在万军之中,被踏成肉泥,也是可以找出一点痕迹来的,不会无声无息。涉山一战,太寅拨动道则,杀死了那么多人,也是有人证存留。鲍伯昭的死有什么?午阳城兵马,然后人就没有了。若是被太寅逐杀,首级何在?尸身何在?夏国军勋记录何在?什么都没有,死得那么干净,这本身就是问题所在……当然,只要鲍仲清咬死不松口,谁也不能按着他认罪。回到林有邪失踪这件事情上来,你不觉得,她也失踪得太干净了吗?”
他在‘干净’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姜望似有所思,神情黯然。
“所以林姑娘的失踪,是鲍仲清干的!”默默旁听了许久的十四恍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