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宁道汝?”洪君琰问。
“不。”嬴允年举起手中的花:“是这朵三生兰因花的‘现在’,它才是宁道汝。”
洪君琰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恍然,他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沉声道:“看来我成全了你。”
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姜望本来看得就懵,这会听得更懵了。
但他现在毕竟成熟谨慎,也不吭声,懂不懂的先记下再说。
万万没想到,旁边的钟玄胤却出声打断这‘老友会’:“两位太祖!可否说得明白些?什么现在宁道汝,什么成全?”
嬴允年和洪君琰的目光都看过来。
钟玄胤抬了抬手里的竹简和刀笔:“吾代表太虚阁在此记事,秉笔直书!但恐不知真相,妄书漏刻,引后人误解。既然当面,两位如若方便,还请说清则个。”
姜真人听在耳中,这位同事分明是在说——你俩要是不说清楚,可就别怪我瞎编了。
一大把年纪了,是如何这般勇啊。
他伸手在后面扯了扯钟玄胤的腰带,提醒老真人谨慎,老真人动都不动,其意甚坚。
洪君琰道:“他是司马衡的弟子。”
嬴允年亦恍然:“原来如此,是说这风格很相熟!”
这位传奇倒是好脾气,颇为认真地讲说道:“宁道汝其实并不存在,是我利用三生兰因花的‘现在’花,所创造的人物。他的言论、选择、气质,性格乃至性别,都只为他自己的目标而构建——当然,现在,他真实存在了。”
嬴允年说着,摘下一片花瓣,轻轻弹指,使之落于永世圣冬峰山,言曰:“谢哀还归雪国。奔波一程,履险长夜,辛苦!”
那片花瓣在傅欢旁边轻轻落下,辉光晕开。拥有琉璃般易碎美感的谢哀,便被傅欢接住了。其人双眸微闭,仍在沉眠,但呼吸平稳,命征活泼。
傅欢显然也没有想到,谢哀还能回来。一时表情复杂,又喜又忧。喜的是徒弟谢哀还活着,而被“三生兰因现在花”用作身体的经历,无疑是她往后修行中,丰厚的资粮。忧的是,这般毫无烟火气的嬴允年,在今天之后,恐怕已经靠近、甚至走到那一步了……
好似春风过雪原,花开不同枝。
人们有各自的心情,但都缄默,如新芽在雪中。
嬴允年意态平和,继续道:“我创造了宁道汝,但我并不干涉他的选择。他有他自己的认知和思考,有他的计划和选择。当然,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要借假修真,让他真实存在。”
洪君琰的脸上不见表情:“宁道汝说他生于道历一一九年,也就是说,我休眠才五年,你就盯上了我。”
嬴允年略带歉意:“你知道的,当年这三生兰因花,我抢到了半朵现在,和整朵过去,在此基础上眺望未来。你的争霸未来计划就在眼前,我很难不心动。”
“洪星鉴,你记住。”洪君琰淡淡地道:“不要以为讲礼貌的就是好人。有的恶人还会跟你道歉呢!”
洪星鉴不敢说话,也不敢不说话,低下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嬴允年只是微笑:“所以宁道汝之前是在骗你,之所以他化身冬皇后,还要推动你回归。是因为我的要求——我很愿意帮你回归,也很愿意成全你的‘争霸未来’计划,真是宏伟的想法!”
洪君琰不置可否,只问:“他还骗了我什么呢?”
嬴允年略想了想,说道:“因为三生兰因现在花的力量,以及我的一点点帮助,宁道汝一出现就是洞真,很快又衍道。但世上没有无根之木,没有无源之水。他连身份都没有,还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在道历七三三年,上生典狱官‘蛇首’挑战唯我剑魁,回国后身死。宁道汝便替了这个身份。他说他就是‘蛇首’,也是骗你的,只是为了让你相信宁道汝真实存在。”
洪君琰道:“然后这位学识渊博的史学先生,也成为宁道汝这个身份的证据一环。”
钟玄胤转书刀不停,如若未闻。
嬴允年道:“冬皇什么时候死不重要。她是以宁道汝的身份死,很重要。所以我必须要感谢洪兄,你的力量,位格,给了她最大的成全,让宁道汝真实存在。”
他的道谢不是那种轻飘飘的礼貌,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诚恳。
洪君琰几乎无法分辨,这声感谢是不是嘲讽。
而嬴允年又道:“其实不止是洪君琰的成全,在场这么多人,都是见证,你们的注视,都在成全宁道汝这个身份。”
他看向钟玄胤:“这位史家先生,落笔即有力,刻字即刻人。还有这位当今最负盛名的年轻人——”
目光转向姜望:“冬皇当时强行要留下你,就是希望你能旁观她的变化。你的视线很有重量,你是时代洪流的代表,她很需要你的见证,如此方能清晰地刻印在时代中。我想她欠你一个人情,当然,我不确定她是否能够知恩图报。因为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她。”
姜望开口道:“如果是冬皇这个身份的话,她不欠我的。在神霄世界的时候,她救过我一次。”
嬴允年温吞地道:“这取决于你的感受。”
他认真地表述完所有人的功劳,这才又摘下一枚花瓣,手指松开的过程,也像花的开放。
这枚花瓣在空中飘飘似舞,但终于落下来,化作一个削瘦的道衣男子,气血如洪,气息冲天,在空中连连踏步,欣喜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