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得保,刘建章高兴,但高兴之余,心头另有奇异情绪----恐惧。
这份恐惧并不是对敌兵。
作为合格的军人,刘建章从不惧怕敌人、从不惧怕战场,面对来敌,杀之罢了。
但今日,当落日贼子的、温热的血飞溅到脸上时,刘建章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
战场变幻无常,生死一线之间,没人敢保证一定能活到最后。
刘建章害怕。
他怕自己没有机会回到京城,不能再见韩青一面。
为什么呢?
刘建章一时无解,揣着惴惴不安、疑惑不解,他与父亲刘守业带领的大军汇合。大军要休整,安营扎寨,父子二人到城头巡视。
刘建章的不安逃不过父亲的眼睛。
阅历丰富的刘守业一眼看穿了儿子的烦恼,并半开玩笑地点了出来。
刘建章骤然懂了,他对韩青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不是纯粹的兄弟情而是他不知道如何命名的,类似男女情爱的另一种感情。
有了牵挂,手脚便不能任意施展,不但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他。
新的认知也很好地解释了刘建章曾经的“荒唐”从何而来。
刘建章不能立刻接受,却也不能断然舍弃,带着这份说不清、道不明,折磨人又令人甜蜜的背德感情,刘建章穿梭于一场场厮杀中,终于有一次,因为自己的大意,被敌兵砍中了腿,就此残废。
确知自己再不能如正常人一般行走,刘建章的世界黑暗了。
他放不
下肆意驰骋、奋勇杀敌的人生追求,同时,他很伤感,伤感自己的残缺。残破的自己与完美的韩青是天地之别了。
刘建章告诉自己,他已不配。
接下来的日子里,饱受伤痛、情伤的刘建章颓废地过着一天又一天,日渐消瘦,不成人样。
后来,未免老父、妹子担心,未免成为军中拖累,刘建章决意回京,隐藏起来,度过自己的余生,深藏并守护心中对韩青的不可告人的、不可得的情感。
刘建章已做好为爱困苦余生、孤独余生的准备了。
岂知,人算不如天算。
韩青居然来到他的身边,比他先一步倾吐真情。
刘建章犹豫。韩青紧逼。刘建章接受。
二人心意相通,就这样简单地圆满了。
想到这儿,刘建章身若置身蜜罐。
突然,头顶传来钝痛。
刘建章回神,眼睛上翻,与捣乱的妹子对视。
刘若华薅着哥哥的一缕头发,笑呵呵道:“哥,瞧你春心荡漾的样子,恶心死啦。”
刘建章自己怎么能看见自己的脸色,问道:“有吗?”
刘若华抱着哥哥的脑袋,摇晃着,点点头,说道:“有,当然有。不过,外人看着恶心,要是换了韩青,他一定不恶心,一定高兴死了。哥,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别总闹情绪,知不知道?”
刘建章道:“这是自然,哎,怎么突然教训起我了?”
刘若华道:“看你情深意重的,妹子也得多支持啊,你又傻又愣的,我要是不多提点
着你,把人逼走了怎么办?难得的真心人,不能不珍惜的。”
刘建章道:“好,哥答应你。”轻轻拍了拍妹子的手。他知道,妹子心里的苦。
刘若华笑道:“答应我算什么,以后跟韩青说吧。”轻轻敲了哥哥头顶一下,接着道:“哥,看着你美满,我就很开心啦。我又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早过了成天想男人的年纪啦,你跟爹不用内疚,我是一品皇妃,我乐意当,心甘情愿。”
刘建章默然。
刘若华绕到哥哥面前,拉了凳子坐下,兄妹两个面对面。
只听刘若华道:“哥,咱们说些正经的。”
刘建章道:“宫闱秘辛?”
刘若华笑道:“那算哪门子正经事情,都这个时辰了,睡不睡无所谓了。哥,正好,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对付爹?你跟韩青在一块儿,咱们刘家就断后了。爹不见得能坦然接受。”
刘建章叹道:“我对不起爹的养育之恩。”
刘若华道:“这时候了,还顾这个。等爹死的时候,你管埋就够了,用不着给弄出个后代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咱爹死的时候,又不能把孙子抱进棺材。”说话的调调与刘守业如出一辙,不愧是父女。
刘建章无奈道:“别这么说,到底我不厚道。”
刘若华翻白眼,说道:“死脑子。就算你娶了媳妇儿,你就能保证一定能生儿子?要是一连串生闺女,还不是一样断后!怎么,你还想左拥右抱,要了韩青,再要一堆女人?”
刘建章道:“不能,一辈子只能爱一个,多了就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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