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死者为大,吕家在这一片儿已经是高门大户,用不着看谁脸色行事了,又有什么事情推拒不了呢?
“冒昧问一句,不知令堂今年贵庚?”倪修不用吃饭,除了时不时地喝上一盅小酒,就是与吕石说话了。
吕石又被问到,脸上一已经微微有些绷不住不耐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聒噪的!一桌子好酒好菜都堵不住她的嘴!
但是谁都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些修仙之人,否则自己倒了霉,甚至意外身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得已只好放下筷子,深吸了几口气才控制住自己上窜的火气,微笑道:“家母今年三十有八。”
“三十有八!还不足四十岁?”钱浩思惊。
吕石讶异:“是,是啊……仙人,可是有何不妥?”
“你……你难道没有看出来?”
吕石一脸茫然:“看出什么?”
“你说令堂今年三十有八,可是这寻着的尸体分明是个耄耋老妪啊!这已是大大的不妥,你竟然没有看出来!真不知道你这双招子长了作甚用的?”
想不到钱浩思竟然比她还直接。
倪修噗嗤一声,口中的酒一下子喷了出去,下一秒,就对上了姬无双冰冷的眼眸……
方才落座时钱浩思本来是要坐在她和姬无双中间,口口声声要断了她任何接近姬无双的念想。结果姬无双淡淡的一句“走开”就叫他乖乖滋滋坐到了一旁。
她此刻坐于姬无双的右侧,钱浩思则坐于姬无双左侧,钱浩思说话的时候她习惯性地看向他,隔着姬无双,这口酒就直接喷了姬无双一身。
倪修讪讪一笑,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只见吕石已然憋红了脸,应当是从未受过这等气,正在考虑要不要发作吧。
“吕公子莫要与他一般计较,这位是鹤毓钱家的大公子,这般说话说习惯了,并没有恶意的。”
姬无双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方帕子慢悠悠地擦拭身上酒渍的功夫,倪修出口直接挑明钱浩思的身份。
这下吕石就是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了,憋着气,一脸青紫色,叫倪修心中一阵暗爽。
“原来是钱大公子,可是钱公子修仙之人应当知道,家母这分明是被什么东西吸成了干尸,哪里还看得出生前的样貌?”吕石反应也是快,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柔柔地出言一刺。话里话外在鄙视钱浩思学业不精。
钱浩思也不生气,大方一笑:“吕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令堂此番并非成了干尸,倒像是突然间衰老,寿终正寝一般。”
“突然衰老?寿终正寝!”
“不错。”倪修接言道,“我这一路都在思考有没有事成了干尸的可能,但是很遗憾,想了一路,就目前查看到的情况来看,令堂绝对不是干尸。”
“其一,被吸成干尸的人,其精魄多少会有些受损,死后印堂会呈黑红状。”
“其二,上天造人时,虽未给人优待,但人的躯壳本身便是一道天然之屏障,灵魂融于其中,若是无半点外伤,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人吸成干尸。而你母亲全身上下无一处外伤……”
这就有点深奥了,吕石听得云里雾里,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理解:“这么说不是被吸干了阳气所致?”
“吸干阳气一说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倪修又小嘬了一口酒,为他做了进一步的解释,道:“这么说吧。给你举个例子。你一定看过话本儿,有些猎奇的话本儿里头有提到精怪采阳补阴之术。”
吕石连连点头:“是是是,确实不错,采阳补阴,不就是直接吸取人的阳气?”
“首先,阴阳有别,相斥相融。这就注定了精怪吸取阳气之时并不会一下子将人的阳气吸尽。
因为阳气对他们来说是柄双刃剑,既可以成为十全大补药,也可以成为索命的混汤。他们只能慢慢吸取,在花些时日将吸取的阳气与自身融为一体之后才能接着吸取新的阳气。这样一来,要将一个人完全吸干,没有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做到的。修为高些的精怪恐怕至少也须得个把月……”
“原来如此,”吕石自顾着琢磨道,“难怪那些话本子里的精怪都要傍个富贵公子回家……”
说着又想到了什么,自己儿将自己吓得直接从座上跳起:“难……难道说……我母亲……我家中混入了精怪!早就开始对我母亲下手?”
倪修不满地撇了撇嘴,他娘的什么坏习惯?就不能听她说完么?
“这点,你大可放心。若是你家中真的混入了什么精怪,应当会沾染妖气,我们三人,皆未感受到。”
吕石已经把自己吓得不轻,即使听倪修说没感受到异常仍然不放心,颤颤巍巍开口道:“仙,仙人,可确定?”
“……”钱浩思不耐道,“有什么不确定的?我们三个若是都不能确定,这天下恐怕就没有人可以确定了!”
吕石看了看愠怒的钱浩思,坐回到席上,稍稍安心。鹤毓钱家谁人不知?只是这钱家公子才十几岁的年纪,还没他大,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这般想着又偷偷打量起倪修和姬无双,钱家公子外出带着的那人应当不会是等闲之辈吧?毕竟修习是十分危险的事情,指不定哪天就把性命交代了去,肯定是要带厉害的人护在身边才安心啊。
可是他越看越觉得胆战心惊,他们看上去可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