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姑见劝叶翕音不动,便也不再强求,问道:“我此番入京,叶姑娘可有什么事情需我代办的?”
叶翕音点头:“的确有一事需翠大掌柜帮忙。”
翠玉姑挑眉,叶翕音老实不客气直言:“京城中商贾云集,水也必定颇深,我不敢贸然让手下人去那边混淌。翠缕是皇商,早些年生意就做到了京城,此番翠大东家进京,可否帮翕音盘间合适的铺面?”
翠玉姑颇感意外,问道:“你未来夫家的商业势力何其磅礴,你怎不求助于他?恐怕比我的门路还广得多,这事儿于景公子不过一句话,怕他手里就有合适的呢。”
叶翕音却摇头:“我虽与景府定亲,可紫鸾坊却是我自己独自创办,就算日后成亲,我也不想紫鸾坊与景府有过多牵涉,我的想法别人不理解,翠大东家定能想得明白。”
翠玉姑定定望着叶翕音,从少女柔雅美丽的眸底看见了与她年龄,形貌完全不符的独立。
这样的眼神翠玉姑的确一点也不陌生,那里面有与她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光芒。
翠玉姑唇角轻轻弯出慈和笑意,点头:“定不负你所托!”
叶翕音也笑了,亲手奉茶敬与翠玉姑。
隔日,翠玉姑启程。
叶翕音虽没去送,却听刘大掌柜说,翠玉姑此番入京,随行的除了几个侍奉的小丫鬟,只有翠姗姗一人相陪,连一贯与她随行的翠缕总掌柜陈贵俦都没带。
据刘宝成揣测,翠玉姑似乎并没打算趁着这次入宫受圣上褒奖的势头,进一步在京城或者北方壮大生意,这对紫鸾坊倒是个好消息。
可是叶翕音却知道,经历了这次瘟疫,翠玉姑的想法比之从前,可能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这些毕竟是翠缕的家务事,叶翕音虽有所洞察,却也不过是随便想想,很快就撂开了。
眼下她的当务之急,是耽搁了整整一冬,紫鸾坊也需快全力恢复生产。
新的一年开始了,一个更大的目标,叶翕音早在心里酝酿许久。
只是有一件事还始终笼罩在叶翕音心头:瘟疫已经完全过去,可是叶翕音却始终没从冷清秋,铁淩和姚湶等任何人口中,得知景辰归来的消息。
景辰,到底为什么迟迟不归,到底是谁,有本事拖住景辰?
转眼芳菲,陌上花开。
柳絮飞扬的时节,叶翕音终于收到过一封景辰的亲笔手笺,笺上绘着几颗浑圆饱满的莲子,却只有寥寥六字:安好,勿念,相思。
盯着那几颗浑圆的莲子看了会儿,叶翕音将信笺折起来,夹入手边的书页,抬起头,望向对面前的冷清秋,语声温和恬静:“冷伯,您继续说。”
见她看完了信居然没问关于景辰的只字片语,冷清秋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这姑娘,比他想象的还能沉得住气。
“呃,老夫想知道,叶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冷清秋问完,看着叶翕音的表情竟然有些紧张。
叶翕音纤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拨弄手边被摩挲地锃亮可鉴的银算盘,温和低笑:“我能有什么打算?无非做做生意,赚赚钱,仅此而已。”
说完,抬起澄澈如明泉一般的美眸看向冷清秋,歪着头笑问:“或者,冷伯想我如何?”
被叶翕音这么突然一盯,一向沉稳淡定的冷清秋额头也几乎要冒出冷汗,赶紧摇头:“不,老夫绝没这个意思,景辰少爷临行前早交代过,自他离开,这边的一切皆听姑娘调遣,老夫怎敢越俎代庖!”
叶翕音的手轻轻抚过夹着景辰信笺的书册,低低地道:“原来冷伯还记得景辰离开时的交代啊!”
冷清秋心头一惊,猛抬头,正欲开口,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外头原本守着景府的内侍,冷清秋正要开口斥责,就看见冲进来的铁淩的脸色有些不对。
铁淩此刻已顾不上跟冷清秋说话,目光直接看向书案后的叶翕音,神色紧张:“叶姑娘,夫人出事了!”
咋闻铁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叶翕音有点没反应过来。
铁淩却急道:“属下刚接到来讯,说叶夫人遇刺,险些丧命,此刻……”
“啪”铁淩后面的话,全都一并摔碎在叶翕音掉落的茶盏里。
自从叶翕音开始经营紫鸾坊,陪伴叶母的时候越来越少,叶翕音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强,强到足以有能力好好照顾身边重要的人。
可是,当她站在叶母床前的时候,她才恍然,这个一直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叶母,才是她一路前行时,心里最大,最信赖,最可靠的仰赖。
叶翕音瞬间明白了,无论她今后变得如何强大,叶母将始终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心灵依托,她所有的自信,所有的安心,全来源于叶母。
缓缓在床边蹲下身,叶翕音颤抖着伸出手,握住叶母露在被子外的手,望着枕上苍白的,双目紧闭的容颜,唇抖了几下,泪无声跌碎在裙裾上。
叶翕音的身后,琳珑红着眼却死死捂住嘴,好像怕哭声打扰了床上安静入睡的叶母。
姐妹俩回来数日,几乎不曾合眼守在叶母的病榻前,每日天刚亮,从乌丰城带回来的几位老神医就会准时出现在叶母的房里。经过详细的会诊,之后小心斟酌着调整药方。
尽管汤药不停歇地灌下,却始终不见叶母醒过来。
琳珑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跟叶翕音一样,任由下人们如何苦劝也不肯歇,日日亲自守护,亲手替叶母拭身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