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会儿夜已深了,今天诸位……就请暂且送到这里吧。”
“还不知自家老母、当下身体状况如何,若有冒犯,劳烦各位……多多担待一二。”
郭巨站在、自家宅邸门口的台阶之上,俯身放下满载着黄金的瓦罐,随即转过身去,朝着身后众人拱手施礼道。
“不打紧、不打紧,孝廉兄随心所欲即可,我等这就离去。”
“郭兄可要照顾好自家令堂的身体啊,人生到老不容易,是该让老人家多多享福才是。”
“瞧瞧你!这是说的甚么话?!孝廉可是咱们这方圆百里、有名的大孝子,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母亲忍饥挨饿、吃糠咽菜?!”
对于此,郭巨可以说是、都照顾得面面俱到,一边嘴里不停客气着‘您言重了’,一边逐个同街坊邻居们打着招呼。
“好说、好说,孝廉兄记得要多加休息、保重身体,千万莫要劳累坏了身子。”
“对啊,现在连老天爷都眷顾着你,这下光宗耀祖、发扬郭氏门楣的重任,可就全都托付在、你一个人的肩膀之上了。”
“以后发达了,孝廉可千万别忘记了我们这些、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近邻啊!”
周围热情熟络的吃瓜群众们,这会儿往死里同郭巨套着近乎,郭大善人面带微笑,将‘那是自然’四字、一直不停歇地挂在嘴边。
哪还能看出半点、方才即将丧子的凄苦悲痛之感?
待四周看客稀稀拉拉、相当不舍地离开郭府以后,郭巨一直保持着谦恭有礼的得体姿态。
直到最后一人、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郭巨这才垂下双手,直起腰杆,抱着瓦罐同妻儿一起、踏进自家宅院以内。
“你暂且先回厢房里去,吾至正堂内看看老母,身体是否安健。”
和妻儿一前一后,越过横亘在大门前的影壁,郭巨同妻子、将怀中物品作了交换,旋即长驱直入正房,头也不回地向自己枕边人吩咐道。
郭氏妻没有答话,而是朝着自家夫君的背影、敛衽一礼,随后搂紧瓦罐,喜形于色地一路小跑,迅速赶回房中。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郭氏妻连油灯都来不及点,便首先将瓦罐、极其慎重地放在床榻旁边,比对待自己儿子、还要小心呵护三分。
仔细将里边的黄金码放整齐以后,郭氏妻轻轻捶打着背部、直起腰来,明显长出了口气。
目光在其上、迷醉欣喜地流连了许久,似乎是怎么看也看不厌一般,郭氏妻终于是一步三回首地拿起火折子,点燃了放置在书桌上的油灯。
“咦,这是何物?”
待久违的昏黄色光芒、笼罩整座房间以后,郭氏妻突然发现、在书桌旁的墙角,靠着一柄如枪似槊的长柄武器,非常怪异。
对于自己和夫君的温馨小窝,郭氏妻可以说是相当熟稔、如数家珍。
几乎是看到它的第一瞬间,郭氏妻没有思考,便能下意识地断定,这并不属于郭氏财产。
正当她瞥了一眼、放在床榻旁边的那坛黄金,并准备返回正堂,向自己的夫君询问一二时。
郭氏妻没有发现,在那昏暗灯光、无法触及的房梁阴晦角落里,正有一双腿脚,悄无声息地从中甩露出来……
……
家母呼吸均匀,不知何时、早已昏睡了过去,想来应该是……受到过度惊吓的缘故。
郭巨怀中抱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将方才从头至尾、一直在照顾自家老母的街坊邻居,亲自送出郭府大门以外。
千恩万谢将对方送走,直到那人走进街道的拐角、消失不见以后,郭巨这才严丝合缝、紧紧关上府门,随即转身、快步折回自己的厢房。
“嗯……心性尚能打磨,将来可以提携这位老乡一二。”
郭巨笑眯眯抚摸着自己的长髯,眉飞色舞的表情挂在脸上,就差当场拿个大喇叭、尽情宣泄一通了。
没成想……自己的计划居然如此顺利、便成功实施完毕,这帮愚民……竟是死板呆滞到这个境界,也算是难为他们了。
每每想到这里,郭巨心中便不由得、生出一股遗憾之意。
倘若自己并未出生于、这个商贾货郎之家,恐怕未到知天命年岁,便能混个三公九卿玩玩。
“唉……生不逢时,命途多舛呐……”
郭巨仰天长叹一声,眼角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也都遮盖掩藏不住。
很明显,这个老棒槌正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ing……
步态轻盈地跨过自家宅院,郭巨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越活越年轻’,一把推开东厢房的屋门,郭巨就这般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
“哈哈,娘子,还没看够那些黄金——”
郭巨:!!!∑(°Д°ノ)ノ
“哈哈,长者,别来无恙啊?见你方才伤春悲秋、我见犹怜抱怨得厉害,就没敢打扰您的雅兴,还望多多海涵呐!”
只见,林图头也不回地坐在书桌旁、同郭巨打着官腔,书桌上整齐码放着,从瓦罐内掏出的饼状黄金,正被林图用来、玩‘叠罗汉’的消遣小游戏。
至于郭家娘子,则束手束脚地、拘谨坐在床榻边缘,脸上还有尚未揩掉的清晰泪痕,可见先前……被林图欺负得厉害。
在郭家娘子身前,吼西风笔直地插在、离她不足半尺距离的地方,末端深深地刺入、由青砖铺设而成的地面之上,恍若一块国界碑,又似一条警戒线。
“这位大侠……看起来甚是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