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满满一大箱小说被抬了进来。
书蠹顿时两眼放光,颠起小脚,就冲着小说跑,边跑边说:“我开动啦!”
不料张长老体态丰满、身形却是灵巧,腾的一下就跳到了箱子和书蠹之间,挡住了它的去路。
“那个,那个,”他搔搔脑袋,似是在筹措一个合适的称呼,“小哥儿,麻烦你先把纸灰复述出来可好?”
书蠹怫然不悦:“急什么?先让我吃饱再说。”
“不行不行,我们姻缘司等不起呀!”张果果长老连连摆手,“拜托啦,先把正事儿办了吧。各种口味的小说我们司里多着咧,等咱们办完了正事儿,我直接带你去仓库,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先吃点心,仓库里的回头再吃!”书蠹现在满脑子满眼睛都只有那一箱子,如此美味放在面前,谁还想自作孽的去啃黑糊糊的纸灰啊?
可是,它向左,长老向左;它向右,长老向右;就是不偏不倚的阻住了它的去路,它浑圆的身躯怎么都绕不过灵活的张果果同志。
终于,它横眉竖眼:“先吃!”
“先复述!”对面的长老固执如牛,丝毫不让。
我看着他俩大眼瞪小眼的模样,心里着实好笑。
少顷,大约是眼睛瞪的酸了,书蠹眨眨眼,恋恋不舍的又望了一眼长老背后的箱子,退让道:“真是要多少有多少,随便我吃?”
“那当然,只要你能帮我们复原烧成灰的姻缘簿,我们整个姻缘司用过的纸都给你吃!”
书蠹骨碌碌的转动着小眼睛,拍掌道:“好!一言为定!你要负责提供我三年的伙食、零食、茶点,”吞了吞口水,加上一句,“还有夜宵。”它依仗自己的独门秘技,大摇大摆的开出条件。
长老听的嘴巴都合不拢了,三年?还不仅是正餐,还要零食、茶点、夜宵?天啊,这只书蠹到底是有多能吃?他瞅瞅书蠹圆滚滚的肚子,情不自禁的捋了捋下巴:可以理解它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了,吃出来的呗!
可是,就为了区区一本姻缘簿,他们整个姻缘司就要养着这只难看的大胖虫子养三年?他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怎么样?成不成交?不成交,我马上就回所里,那箱子纸就当是我跑一趟的路费,其他我也就不多要了。”它大度的挥挥手说道。
那精明的语调、不屑的神态像极了所长。
我讶然的望向它,难道它除了纸灰复述的绝技,还身兼天才的模仿能力?
它懒懒的瞟我一眼,努努嘴道:“我都在夏小子家住了几十年了,看着那小子从一个小屁孩儿长大的,他那身脾性自然有我的功劳……”
我大惊,几十年?哇塞,这是个元老中的元老啊!别看它其貌不扬,委实不可小觑。
这厢我暗自拿书蠹的脾性和所长的两下比较,那厢长老总算经过千盘万算,点头答应了书蠹的条件。
书蠹这才眨眨瞪酸的眼睛,转回脑袋去看那盒子纸灰。
我的目光始终好奇的围着它打转,心里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蚕食书卷的书蠹,要如何将已经化成灰烬的姻缘簿复原。站在另一边的张长老也直勾勾的盯着书蠹,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只见书蠹抱起装满纸灰的盒子,深吸一口气,露出大义凛然的表情,我仿佛听到荆轲在怒风寒江中站在船头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书蠹即将英勇就义一般闭上眼,猛的扎进纸灰中埋头狂吃,有如风卷残云、饕餮再世,直吃的整个身子都栽进了大盒子里。
我乍见这一幕,眼珠子都惊得要掉出来了:它把它吃了?它把姻缘簿的灰烬吃光了?脑子里回放过之前的片段:它好像一开始就说了难吃的,可是吃了以后要怎样?
书蠹一屁股坐在地上,“啪”的一脚把吃了个底朝天的盒子踹飞了。
它长舒口气:“呼,老子吃了那么多年的书了,今次的还真是难吃!”它抹抹嘴接着吩咐道:“准备好纸笔,我们去外间记录,那里亮堂。我还得先酝酿一下,吃进来的墨渍有点儿杂乱。”
原来,书蠹可以将吃进肚子里的书复述出来,那些白纸上的黑字在其肚中既可以化整为零,也可以合零为整,连烧成灰的书卷亦不例外,同样能重组后还原成本来文章。
因此,书蠹吃下纸灰后只需将还原后的文字复述出来,同时月老派些童子听记下来,这桩活计就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