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凌绝尘来了。
他对于凌绝尘,其实总有点说不出来的尴尬之意。
毕竟面对着当初让自己情窦初开时心动过的绝世姿容,若是知道那娇柔天真的女孩子竟然是这么个杀人不眨眼冷漠鬼帅。
换了那个人都会觉得很尴尬,想到当初自己在白蒹葭面前给自己七哥哥提亲的记忆,闻人乐节总是巴不得将那些事情全一笔抹完了。
不过他们见面的机会倒是不多,凌绝尘常在边疆,如今战事稍平又出了他母亲的事情,如今凌绝尘又要远离京城,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有些人,还是不相见来的好。
瞧见青年从外头进来,闻人乐节心里倒是叹了口气,升起了一丝惋惜,这样的姿容,怎么就长在了这么一个恶鬼的身上。
“叶澄江。”
青年的声音清冷,闻人乐节早将少年时候的那一点绮思压了下去,道;“这是叶家子?”
叶澄江不敢抬头,只能看见一个冷硬锋锐的下巴,看起来无情而冷硬。
等他抬起脸来,却看见一张俊脸,苍白病弱中,又透出几分刀锋一样的尖锐,上好的黑缎衣袍上用金线绣着五爪金龙。
唯皇帝,可用五爪金龙。
叶澄江深深的拜了下去。
闻人乐节瞥了一眼凌绝尘,道;“纤纤听说你今日要进宫,你正好去跟他说说话。”
凌绝尘扬了扬眉,后宫深如海,这种事情,他身为外男,虽然是凌纤纤的亲哥哥,但是相见也不容易。
如今看闻人乐节的样子,只怕也是一来看凌纤纤没了母亲,二来也是怜惜凌纤纤毕竟刚难产生下小皇子。
他点了点头,再也不看一眼叶澄江二人,闻人乐节召来一个太监,让他引凌绝尘去后宫里见凌纤纤。
厚重而华丽的宫殿里,有着氤氲的暗香。
凌纤纤坐在榻上,穿着一身绣着繁花的长袍,袍子也如花朵一样铺开,旁边伺候的宫女秀丽清雅。
脸上有着很浓的脂粉,只是虽然这样,也不能掩盖从心里透出来的疲惫和苍老,明明还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但是透露出来的那种疲惫苍老,却宛如已经进入了暮年。
“大哥。”看着眼前风姿依旧的青年,凌纤纤一个恍惚。
自从当年哥哥新婚之后远征,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凌绝尘了。
这么多年眉间依旧,宛然是当初的那个绝世无双的少年。
她咳嗽了两声,低低的道;“最近受了些风寒,大哥你还是离我远些,免得传染了你。”她摆了摆手,那秀丽宫女便将盘子和手帕等一应用具收了,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凌绝尘径直走到桌子的另外一旁,坐了下来,他神色既冷,说话也没什么语气;“我要去江洲了。”
他看了一眼凌纤纤,冷漠的道;“不管你有什么心思都收起来。”
凌纤纤脸色一白,道;“我……我能有什么心思……”
凌绝尘冷冷的看了一眼凌纤纤,这些年下来,眼前的女子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到近乎愚蠢的少女了。
她素白纤细的手上,所染的血并不比凌绝尘少。
凌绝尘并不在意——他手上的血,只会比凌纤纤更多。
他想了想,低声道;“你若是听话,便好好教导子女——别的也不要想什么了。”
凌纤纤微微一怔,她心里还是慌乱的,这后宫的日子,见不得人的多了。
她身居高位,听凌绝尘这样说,倒是笑了一下,道;“大哥,这相夫教子的事情,也是那些寻常妇人所做的,这后宫里的事情,那里有那么简单。”
她说起来,话语里到底还是多了几分怨怼之意。
不过怨的到底是母亲还是自己,却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凌绝尘偏头看了一眼凌纤纤,道;“那又如何。”
凌纤纤微微一怔,就听凌绝尘冷冷的道;“当年那闻人德纯,何尝不是争的死去活来。”
凌纤纤抿了抿唇,当年的事情,她也是隐约知道的。
她身为闻人乐节的正妃,在这十年里也过的步步小心,十分谨慎小心。
凌绝尘说话虽冷,却如一道惊雷,将凌纤纤劈了透亮,
她娇躯一颤,却道;“这……这还不是因为……陛下受了太上皇的宠爱吗……”
若不是如此,闻人乐节又怎么能够上位。
凌绝尘淡淡的道;“那又如何,如今陛下正当盛年,这储君的位置,你若是聪明,便不要提上一句半句。”
凌纤纤伸手握住手帕,咳嗽两声,颤声道;“大哥……你这一去江洲,我在这宫里孤苦无缘,那游家的人跟聂淑姬也是亲属,你可知道?”
凌绝尘淡淡的扫了一眼凌纤纤,凌纤纤见他神色,心里登时便明白过来,这她视为绝大隐秘的秘密,只怕自己哥哥早就知道了。
凌纤纤却不由惨然一笑,是了,从小哥哥就算无遗策,这点事情他定然早就知道了。
但是偏偏……偏偏从头到尾,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跟自己说过。
她一时气血上涌,脸色绯红无比,却疯狂的咳嗽了起来。
这些年来她所有的压抑和痛苦,似乎都在瞬间爆发了出来。
凌绝尘看着咳嗽不止的凌纤纤,轻声道;“那又如何?”
凌纤纤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看着眼前的青年,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这还是凌绝尘头一回跟自己说这么多话,但是偏偏每一句话都不是自己想听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