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吕不韦囚禁一事之后,甘元尘一直寄住在王家府邸里。王家与甘家是世交,即便甘家远迁至巴蜀,两家依旧有书简联系。
此间,甘氏长者多次传信到王家,叫甘元尘回去,可她性子倔强,是万分不肯的,查不出个所以然,她便不回去。老一辈们拗不过她,左不过她住的是往王府,必然安全,便随了她去。
“甘元尘!”
听到有人叫她,甘元尘走出了屋子,见到是王贲,问道:“都什么时辰了,你不去看守宫门,怎么还在家里?”
“你管那么多作甚?”
“王贲你再说一遍?”
“甘元尘,别仗着有我爹帮你就嚣张!”
“我就是仗着王将军,怎样?”
“你……别以为你是女子我就不敢打你!”
“哈哈哈哈……我看你是真不敢。”
两人正是争执之时,一个稍微稚嫩的少年之音忽地传来。
“早就听阿爹说两位幼时便是冤家,如今看来并非当时年幼的原因,你们现在依旧在相互较劲。莫不是命中注定?”
突如其来的孩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元尘循着声音看向屋子左前方的庭中小路,一个十多岁的孩童正站在那里,嬉笑地看着她。
元尘睁大了眼,飞似地扑向孩子,将他紧紧搂住,语带惊喜:“阿罗!”
甘罗被她推得后退一步,“阿姐可是想念我了吧?”
“想,自然想!这半年来阿姐最想念的便是你。”元尘握住甘罗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又长个了,再过两年恐怕就要比我都高了。爹爹和阿娘如何,家中人可一切都好?”
“自然都好,只是盼着你快些回去。”
甘罗眯眼笑着抬头看她,王贲撇了撇嘴,道:“哼……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人带到了,你们好生叙旧,我走了。”
元尘这才知道王贲并非没事找事,他本意是想将甘罗来带找她,可没想到二人还是逃不过一见面便争吵的命运。
“等等,王贲!”元尘放开甘罗,小跑几步追上王贲,绕到他面前,挤出一个笑容,“是我错怪你了,多谢你将阿罗带来。”
元尘眼神真挚,王贲一时不太习惯,抬眼避开她的视线,道:“不必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这般刁蛮的女子竟能说出这种感谢的话。”
“喂,你……”
“多谢阿贲哥哥!”甘罗知道他俩又要吵起来,上前一步朝王贲作揖,打断两人的话,“你公务繁忙,还是尽快去咸阳宫吧,阿姐自小被爹娘惯坏了,你不要同她计较。”
王贲大笑,拍了拍甘罗的肩膀,挑衅地看向元尘:“还是甘罗懂事,懂得尊敬长兄,哪里像你阿姐!”
甘罗帮王贲说话,元尘很是不悦,正要开口,甘罗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王贲抬高了头,一手握着利剑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王贲这小子!”元尘愤愤嘟囔了一句,而后看向甘罗,“你为何来了咸阳?爹娘可知晓?”
“当然知晓了,我可不像阿姐这样让人操心。”甘罗眨着大大的眼睛,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阿爹说你自己偷跑出来查相国便罢了,半年来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阿娘还说,让我来说说你,只要你死了心,便会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这次我断不会那么轻易便被打发了。”元尘瞥他一眼,“别以为家里的先生说你资质不凡,你就可以随意嘲笑你阿姐!我来咸阳,都是为了甘家。”
甘罗脸上仿佛写着一个“囧”字,说道:“阿姐,明眼人都能看出大王与吕相势如水火,你想要的东西,其实大王都有。只是现在时机未到,大王还不能揭露相国的罪行。”
甘罗的意思,自然是元尘再怎么查,也一定不会比嬴政查到的东西多,横竖日后嬴政为扳倒吕不韦都会把事情公之于众,元尘这么做不过是白忙活。
元尘听懂他说的话,虽然有理,但她很是不服气,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我是甘家的孩子,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吕相权倾朝野,这次他敢明目张胆地延迟大王冠礼,大王别无他法,只能顺从。有一就有二,心知不会有下次?我担心我们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了。”
甘罗摇摇头:“我倒是和阿姐看法相反,我对我们的大王,很有信心。”
甘家被迫迁到巴蜀的时候,甘罗不过两三岁的年纪,尚不太懂得这些君臣斗争,因为年纪太小,也没来得及进宫见过嬴政。
他了解的嬴政,仅限于他人之口,在旁人看来,秦王是个头脑简单、残暴嗜杀且丑陋无比的君王,母亲的漠视与相国的打压让他形成了畸形的性格,当年甚至有人认为成蛟会取而代之。
可事实却是,半年前的函谷关之战中,六国集结百万大军联合攻秦,最终秦国以一敌十杀得六国士兵溃败而逃,并取楚之丹阳等地。而这场战争之中,嬴政发挥着绝对的关键性作用。
作为君王,他亲临战场,与将士们同仇敌忾,大秦士气高涨,在武关以十万兵力抵挡十余天,危急关头他又斩钉截铁地下令让秦军退守百里,诱敌深入,最后一击制胜。
甘罗不相信,这样一个战场上的军事奇才会如人们所说的那般不堪,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必要亲眼见上一面,他才肯罢休。
甘罗问道:“你能想办法让我见到大王吗?”
“有王贲帮忙的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你想做什么?”元尘问道。
甘罗神神秘秘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