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夏和釜金耗了这么久,早就没剩下多少兵力了。即便是有,呵呵……

他也不能胜。

南宫想对他的防备已经到了一种可怖的地步,他一方面依赖着他,一方面又想收回他手里的兵权。但即便是收回去了,南宫想又能将其托付给何人呢?

没有人能接手,也没有人敢接手。所以这事情也只能这么耗着,双方维持着明面上的平和,私下却是谁看谁也不觉得顺眼。

士兵的性命不是命吗?城中百姓的性命不是命吗?

对于栎阳兴闫来说,不能丢的是气节,而非城池。

何况用几座城池能换取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双方人数差距之大足足差了十倍,这倒也罢了,偏就是后方并不给予支持,此处城池的百姓都已经被南宫想放弃了,栎阳兴闫就放弃了守城,选择了尽早让百姓们和大部分的士兵撤退,只留了一些站在城墙上模糊敌人的视线。

不战而逃这种事情,说出去是要被人笑死的。但是栎阳兴闫才不管这些呢,作战是为了什么?期望让百姓过上安生日子。倘若结果与目的背道而驰,那战争便失去了全部意义了。

栎阳兴闫算准了时机,等到釜金将领再也按捺不住的时候,带着最后一批士兵连夜离开。

想必到不了第二天清晨,釜金的刘将军就会发现情况不对,但是栎阳兴闫对此并不担心。和刘为较量多年,他早就摸清楚了刘为的性格。

此人做事严谨,要求极高,无论是对旁人还是对自己,他的要求都到了可怕的地步,尤其是对于他自己。但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太多疑。

因为多疑所以畏手畏脚,明明凭借着人数就可以取胜,反是画蛇添足。

所有人都撤离之后,城墙上便再也没有了人,但按照刘为的性格,他不会贸然进去,势必会让人多番查验。

等到他查完了,他们也早就跑远了。

当刘为发现城内空无一人的时候,是会因为错失追击的良机惋惜呢,还是因为唾手可得的城池而欣喜?

但是他留给他的惊喜,还不止这一些呢。

等他入了城,自然会感到惊喜的。

栎阳兴闫退得毫不犹豫,几座连南宫想都不放在眼里的城池而已,换天子不猜忌,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倘若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却不知云夏的子民们,还会不会一如既往拥护他这个皇帝。

即便不满,他们也不会生出其他念头吧,毕竟刀子割的不是自己身上的肉,谁也没办法切身体会那种疼。

栎阳兴闫看不上南宫想,却也真没有拿他怎么样的心思。若不是仅有的一点责任心在作祟,他倒是想告老还乡——尽管这个理由并不成立。

更何况,他栎阳兴闫什么时候有过吃亏的时候?

釜金敢倾巢而出,他们难道就不能去釜金搞点事情吗?

尽管釜金在云夏捞到了不少的好处,但栎阳兴闫派去釜金的人,也给他们折腾出了一堆事儿就是了。

这不,人不就来求和了么?

口中冠冕堂皇地说着不愿见受伤流血,不愿见生灵涂炭,做的又是什么事情。当初决定开展的,难道不是釜金么?

按照栎阳兴闫的性子,釜金过来求和,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答应的。玉石俱焚的话,釜金敢么?既然不敢,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提出一大堆的条件呢?

只不过他的想法,与南宫想的想法可未必相同。此次召见自己,却不知又要吩咐他什么不要脸面的事情。

迈入堆满了明黄色书籍和奏章的书房,栎阳兴闫的眉头习惯性微不可见地一蹙,又在下一瞬将面上所有表情尽数收敛。

他行了礼,又朗声喊了一句“参见皇上”,那将头颅埋在奏折堆里的人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栎阳兴闫似乎早就习惯了南宫想这样的态度,并未因为他的故意视而不见感到一丝一毫的奇怪。

他一动不动,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栎阳兴闫的态度与先前在夏濡声面前的时候完全不同,此刻,他所展现出来的对南宫想的态度尊敬到了极点,一举一动即便是挑剔如南宫想,也找不出丝毫错处。

他微微抬眸扫了栎阳兴闫一眼,便又收回了目光,手中朱笔划过粗糙纸张,沙沙作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笔落下,南宫想才复抬起了头,仿佛此时才刚刚看到栎阳兴闫,佯装惊讶道“是常尉啊,来了怎么不与朕说一声?朕醉心于国事,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说着关切的话语,却并没有叫栎阳兴闫起身。

究竟是故意视而不见,还是真的没有发现,两人都心知肚明,但栎阳兴闫并没有挑破,而是顺着南宫想的话说了下去“皇上日日操劳于国事,臣自然不敢打扰。”

他知道南宫想是故意要落他面子,也不管他说是没说,径自起了身。

南宫想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栎阳兴闫起身的时候略微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双腿藏于衣袍之下,摸不清他的真实状况。

下跪要思量,起身也要思量。

前者是为了防止南宫想从鸡蛋里挑骨头,后者是为了给南宫想一颗甜枣。

一个永远完美的人,其实才是最可怕的。而他偶尔让南宫想抓到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处,反而会安了南宫想的心。

况且此刻,南宫想既然要装君贤臣能的模样,就断然没有机会在这件事情上说他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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