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是什么亲和的话,老太太的语气尽量放得和缓,生怕栎阳如故会错了意。
栎阳如故却没走。
她不经意间瞥到了乔嬷嬷手里端着的托盘,不由得面色一变。
老太太和父亲之间有矛盾这件事情,栎阳如故是早就知道的,她也从来不打算插手父亲和祖母之间的事情。
然而她一直以为,栎阳兴闫是老太太的亲生儿子,又是年龄最长、最有出息的那个,老太太即便是对他有什么不满,也只是浮于表面的不满,几句话就能够解决的那一种。
可眼下,栎阳如故看到乔嬷嬷手中端着的实心铜棍子,还是瑟缩了一下。
打人用铜器,这得是多深的结啊……一不小心打死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啊。
没看到乔嬷嬷只是端着那个托盘,就已经累得时不时改变一下手上用力的部位了吗?
这种棍子要是真的打上去,她栎阳如故明天就没有爹了啊!
栎阳如故的思量只在转瞬之间,她仗着自己刚刚得来的几分宠爱,毅然跪在了栎阳兴闫身侧,道“祖母慢点!我先劝劝我爹……”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意,惹得身旁的栎阳兴闫勾起了唇角“如如别担心,你祖母不会打死为父的。”
这下可好,老太太刚刚消下去一分怒,瞬间又滋长了十分。
“好啊你啊,你这个逆子!你是吃准了我老婆子不会对你下重手是不是?所以你才逆着我的意思是不是?”曹氏猛地从位子上坐起,手中的拐杖直直指向栎阳兴闫,是真的动怒了的模样。
栎阳如故更慌了。
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了自己的父亲一眼。这说的叫什么话,换她她也生气好吗!
而且亲爹啊,你知不知道这几棍子下去也许的确要不了你的性命,但是重伤是在所难免啊。
棍子类的东西和板子、鞭子等不同,它打起人来或许不会很痛,但绝对是最容易伤及肺腑的存在。一下打下去,可能肋骨就断了好吗。
在这种医术无比落后的时代,肋骨断了等同于没得救,也就是说可能要不了两三棍,她就可能成为没爹没娘的小白菜地里黄!
好不容易捡来一个便宜爹,虽然还没来得及培养感情,但好歹也是个爹啊,绝对不能就这么没了。
栎阳如故连忙再次开口,凑到了栎阳兴闫耳边轻声道“父亲,祖母已经到了这把岁数,你们有什么观念不和的地方,你就顺着她的意思好了,反正……”
反正只是装装样子,哄哄她老人家开心。
毕竟栎阳如故不得不承认的是,老太太的岁数在这个时代已经是高寿了,她恐怕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
当然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去,但栎阳如故琢磨着,她这样和父亲说了,栎阳兴闫应该能够明白她的意思。
况且老人家年纪大了,最是经不得怒火,她虽然不知道父亲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他一直这样执拗下去,对老太太的身子也不好。
然而,栎阳兴闫叹了一口气。他的语气平稳得不能再平稳“母亲,您让儿子做的事情,儿子是真的不能答应。其他什么都可以依您,唯独……”
栎阳兴闫看了一眼边上的栎阳如故,接道“唯独这一件事情不行。”
栎阳如故见栎阳兴闫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情况?难道老太太要求的事情,还和她有关?
不过栎阳如故察觉得到,栎阳兴闫说这些话的时候,刻意规避了事件本身,用了比较笼统的概念代替,想来是因为不想她知道老太太对他的具体要求。
她自认勉强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既然栎阳兴闫都不想提,栎阳如故自然也没有去问的道理,便乖乖待在一边,没有开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个经年累月的误会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被解决。
栎阳如故原本也没指望两个人今天就能重归于好,她只要保证乔嬷嬷手里的铜棍子不要落到她爹身上就行了。
老太太闻言,却没有消气,她冷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几时听过我的话了?叫你不要去参军,你非要去,叫你不要驻守西北,你一去就是几年!如今我不过是让你答应和周氏好好过日子,再要一个孩子,你就这样推拒,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老太太正在怒头上,一句一句像机关枪似的接连着开口“多少年了,你我母子有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你家门都经过了却不知道进来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转念就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好,我寻思着皇上召见你,这是大事,你也不能推辞,可是然后呢?
我在家里等了两日,没有见到你半个影子。是不是倘若我今天夜里没有守在这里,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的亲生儿子?”
一怒起来,老太太也不管栎阳如故还在场了,噼里啪啦就是对着栎阳兴闫一阵说。
“是不是哪天我入了土了,你才会回来哭上两句?还是就算我入土了,你都不知道回来?”曹氏的怒火仍未平。
栎阳如故听得目瞪口呆。
从曹氏的话中,栎阳如故听出了事情的大概。她如今对自己这位父亲也算有些了解了,他既然说了“除了这一件事情都可以答应”,那么他在意的很有可能真就只有那一件事情。
结合老太太所说的,栎阳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