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四,下午跟鱼去上了党课。到师兄这里有些晚了。她在门口超市买了几只冰激凌,在一个袋子里拎着,手上拿着一只边吃边打开门进去。她踢掉脚上的凉鞋,光着脚跑到厨房,把装冰激淋的袋子一股脑放进冰箱下层的冷冻柜,这才出声。
师兄!
没有回应。一眼见到两本书滑落在沙发旁的地板上。她手上都是黏糊糊的冰激凌,没法子整理。往前走,师兄不在屋里。再走到阳台,两三个空酒罐在阳台躺椅旁,师兄垂着手,竟然睡着了。
躺椅是她一个人从市场搬回来的,这个夏天是他们俩的宠儿,有凉风的时候,坐在这里不知多门惬意。她低头自上而下看着师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即使在睡梦中,表情一点都不放松。
她很少见到章衡这样,他总是淡定从容的,她无论多急多慌,他都有本事让她十分钟安静下来。她蹲下来,更近的盯着他的脸,煞有介事又几分研判的注视着他。手里的冰激淋一点点被她舔进嘴里。
师兄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这倒是第一次见。冰激凌快要吃完的时候,师兄才慢慢的睁开眼。
他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在躺椅上混乱的睡去。他又梦见高中校园,他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刘洋流着泪站在台下,全校师生错愕的围观他们两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光闪烁。他被紧逼,无地自容,恨不得从台上纵身跳下……但是舍不得,他知道小师妹在等她。他紧张寻找小师妹的位置,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他知道她就在那。他眼前晃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孔,老大,老三,高中的班主任,导师……就是找不到小师妹。正在他焦躁的要发狂的时候,他听见一个清脆的笑声,百灵一样,师兄!师兄……呵呵呵
笑声让他安定下来,然后他恍惚听到耳边有什么声音,慢慢醒转来,睁眼就看到小师妹,满嘴巧克力汁,蹲在他身边,边嚼着嘴里剩下的蛋卷甜筒,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师兄,你做梦了?
他抬起手挡在眼睛上,定定心神。他不想让小师妹觉得异样。耳边听到小师妹站起来。
哎呀!
她略有点低血糖,蹲起时候总爱眩晕。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支撑住了她。
小师妹稍稍稳定了一下,推开他的手要走,被他更用力的一拉,跌坐在他身上。
师兄,手!
她手上拿着剩下的一片冰激凌包装纸,擎着手举在章衡眼前给他看手上的巧克力汁。章衡没理会她,把她扣在胸前,让她几乎躺在他身上。小师妹略一迟疑,马上从善如流,自己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胸腔的笑隐隐传到他身上,慢慢缓解着他的烦躁。
当初小师妹一个人费尽力气把躺椅搬回来,两个人合力挪到阳台,他一眼就接受了它。躺在上面享受二人时光的时候,它的宽度真是不能再合适。若两人之间略有缝隙,就会有一个人掉下去,贴合着躺在一起,又并不显得拥挤,像是计算好了恋人间最精确的距离。
师兄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课题掖的
他下意识的撒谎了。他还没想好,怎么对小师妹说出关于刘洋的那一段。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他只能静候发展,再做决定。他侥幸地希望刘洋逗留两天就离开。如果可以,旧事不愿再重提。小师妹知道了,并无裨益。他们刚刚开始,总有一天他会把自己的一切都翻开给她看,哪怕是这些曾经烂掉的,剜骨刮毒重生的过去。而她,就是帮助他疗伤的人,虽然她自己并不知情。
现在,他觉得还太早。他们刚刚开始,他贪恋当前的简单,他那些凝重的黑色,正在慢慢被小师妹净化,回归本来的样子。他不是要隐藏,而是想要她发现他生病时,他已经完全治愈了。他不想她担心。简单如小师妹,他不愿她承受这些沉重的东西,他一个人背负,就足够了。她只需要简单,和快乐,陪在他旁边,演绎幸福的样子。
师兄我晚上想吃酸辣粉。
小师妹的话提醒了他。他抬起胳膊看看表,快要五点钟了。以前常去导师家吃饭,只是今天觉得有些不情愿。
师兄?
怎么?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没有回应小师妹刚才的提议。
小师妹在他怀里像个虫子似的拱来拱去,两只手擎着,生怕碰到两个人的衣服,从背对着他,一点点蹭着转过身来。小眼镜下两只眼睛炯炯的盯着他的眼睛。
师兄?
小师妹又问一次。
章衡有些心虚的看着她。眼睛里都是疑问。
师兄?
章衡依然没有想出什么门道,一脸迷茫。
小师妹转转眼珠,无奈的叹气。
果然课题比我的肚皮重要。酸辣粉,师兄,我说今天想吃酸辣粉。
我今天,得去导师家一趟。晚上不能陪你了。
啊?——哦。知道了。
小师妹的失望那么生动。小眼睛里的星星,piu一下都灭掉了。
这一秒钟的时间突然停了下来。章衡心里烦乱,不能明说所以有些愧疚。不坦荡的时候他不愿意说话。谎言比尴尬更具杀伤力。小师妹就是明朗的不舍得,脸上写的一清二楚。
往外走的时候小师妹装作很懂事,但是显而易见的话比平时少太多。章衡只是沉默着拉着她的手。
要不要买了带回去吃。
不了,带回去就坨了不好吃,咱们下次再去。
那你晚上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