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娜愣了一下,随即垂下头苦涩地笑了。这样互相讽刺,面带微笑,却语里争锋相对的谈话,还真是让她难受。哪怕知道这是赵莫晚的“招数”,却依旧忍不住地觉得失落。
她总有办法让自己难受,不需要用暴力,只是轻飘飘几句话戳中他人的痛处。
真不愧是学心理的。
真不愧是那个托马斯教授最得力的学生。
“赵,你知道吐真剂吗?”丽娜指了指研究室中央一个巨大的药柜,上面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看起来煞是好看,“那个蓝色的瓶子,就是吐真剂。准确的说,整个蓝色的部分都是吐真剂。有很多变化的,哪怕只是小小的吐真剂。…对了,我忘了你不知道吐真剂是什么了。简而言之,就是比你们心理学家和生物学家研究出来的测谎仪,还要有用千百倍的东西。它可以让服下它的人只能说出真话,不用去测定他是不是在说话,直接得到真相。
如果你读过英国的那位大名鼎鼎的作家写的该对这样充满魔幻色彩的药物有所印象才对。当然,我不确定你们中国人会给它取一个多么奇怪的名字就是了。
只要三滴,融入水里,喝下去无色无味,就能让那个人在两个小时内说的话全是真的。道理和测谎仪一样。人在撒谎的时候生理上会有变化。心跳加速,出汗,呼吸急促。测谎仪能够测到这些变化,但是这份紧张也可能是来自这个装置自身,而不是被测试的人的内心。所以测谎仪这样的东西,不论是宪法还是刑法都是不认同的。
可是吐真剂就不同了!它省去了去探究谎言的步骤,直接能够让探究真相的人……得到最后的答案。你瞧,这不是最理想最完美的药物吗!?让想要撒谎的人痛苦到除了真话什么也无法说出口,只有心平静气地说出真话,才能够平安无事。无限放大神经系统的紧张,用痛觉教育他,说谎是不可以的。说话是会让他痛死的,然后怕死的人类就会乖乖说出真话!”
说完丽娜哈哈地笑了出来,自然洒脱,仿佛只是在跟自己的朋友闲聊着最近某个引起她注意的话题。丝毫不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番话有多么……残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一堆漂亮的蓝色瓶子,仿佛是在看着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
赵莫晚没有回话,看上去是被这样异样的想法惊吓到了,却只是低头沉思着。
她虽然被丽娜的想法所震惊,但是却也拥有心理学家最大的特点之一,接受力强。她可以理解几乎各种千奇百怪的想法,所以才能够为不同的病人进行咨询和治疗。丽娜这样的,大概也算不上是心里疾病。只是——
她对自己的“创作”,有了执念。
而且,一念成魔。
“叫我来这里,不会就是要我来听你的私人讲座的吧?”赵莫晚突然兴味索然地说,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这可是宝贵的午餐时间。”
“看来是我考虑不周了。”丽娜收住笑意,语气转而变得客气,甚至充满恭敬地说,“伯爵夫人,跟我来吧。”
“跟我来”这个词,带着一点点命令的语气,放在往常大概会让赵莫晚直截了当地拒绝。可是此刻她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了上去。看来今天出现最高的频率的词语,大概就是这句“跟我来”了吧。
意外的是,研究室里面原来别有洞天。打开一扇门,里面是一间小小的休息室,连简易的炉灶和小冰箱都配备齐全,看得出丽娜在布置的时候很用心。
她一言不发地自顾自地走到炉灶边,正打算打开冰箱,却突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还放在衣兜里的右手,然后颓然放下了举着的左手。
回头面色坦然地对赵莫晚摊手道:“抱歉了,原本想为你做一顿饭表达我的歉意,不过看来没有办法完成了。如你所见,我的右手暂时是废了。”
小心地抽出右手,宽大的衣袖下露出的一只手死死捏着橡皮质地的弹力软球,原本白皙的手背上是斑驳的伤疤,看起来恐怖非常。丽娜没有露出自己的右臂,但是赵莫晚从她抬起右臂的时候僵硬的动作就看出来了,真正严重的伤一定是在手臂而不是手上。
“你怎么不去医院!?”赵莫晚气恼地说,也不顾刚才还冷眼相向的样子,担忧地上前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丽娜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赵莫晚的动作。
“这是我欠你的。”丽娜低头,表情隐晦不明,哑着嗓子说,“是我背叛自己的朋友付出的代价。”
赵莫晚咬咬唇,放下手退了几步到门边,靠着墙看着丽娜。原本应该洞悉他人心理的心里学家,此刻却疲惫地不愿意去看清楚这个朋友真正的想法。比起丽娜当时给自己下药的行为,她此刻直白的歉意更让自己失望。
因为丽娜是自己主动地,自愿地参与了那个该死的“测试”。
主动背叛了自己的朋友。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最后开口的还是丽娜——
“我知道我可以编出来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然后你也可以选择相信那个理由,我们一起掀过这一页,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赵,你是我丽娜唯一认可的对手,也是唯一输给的人。我不想也不愿意你因为我,成为吐真剂的牺牲品。”
赵莫晚惊讶地看向她,刚刚想要说出的话突然变得难以说出口。咬着唇,继续保持着沉默。半晌,看着丽娜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膝盖的样子像个孩子。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