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紧张是假的,此时的万慧心蓦然想起自己走得这步棋究竟有多么的危险。
她只想要通过此事让万家人对她多加忌讳,却忘记了这万家乃何人?
人命对于他们来说不过蝼蚁,他们根本就不在乎。
深吸一口气,仔细的打量陈设有致的四下,蓦然眉头一挑,万慧心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内心慢慢的静下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他万家真的敢草菅人命也要看看那人是谁……
因为是她万慧心,就算死了也要找一个垫背的,而她向来会算计,这个垫背的必然会是身份极其高贵的,她就不信万家真的敢用那么尊贵的一条命换她这条贱命……
万慧心抬头向上座望去,便看见一个鬓角斑白的花甲老人端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他的身边离得最近的人便是一个万管家,看着万管家淡漠的神色,万慧心慢慢的放下心来。便听——
“你便是前几日在镇上卖彩凤双飞,又掏出一千两银子用来给镇上修建私塾……的万慧心?”
花甲老人目光锐利的看着万慧心沉声问道。
万慧心听到他说完私塾二字之后似乎是停顿了一下,不由得弯起嘴角,心道这老头还挺有意思,应该是想要说万宏茂的事情,然后觉得不好意思才没有说出口的吧?
她脊背挺得越发笔直,袅袅婷婷地站在大堂中,点头之后下巴自然的抬高,声音沉静悦耳:“没错。”
“小丫头胆子倒是不小。”万兴昌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万慧心,当看到万慧心的反应之后双眼一眯冷声说道。
“不小?”万慧心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然后又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这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不小。”
她看见万管家轻轻的摇了摇头,眉头已经蹙了起来,知道他是好意,让自己不要太放肆了,可是事到如今又岂是她放不放肆的问题?
“万慧心……慧心……”
万兴昌喃喃地重复着万慧心的名字,打量着她的目光慢慢的变了味道,说不出是怨是恨,古怪已极,忽而皱起了眉头,眼中精光毕现:“你是哪里人?”
他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却让万慧心蓦然一怔,忽然想到了刚刚万管家的话,状似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西山方塘万。”
“哦。”万兴昌怔忪,竟然是自己多心了么?
他又恢复方才万慧心进来之时的模样,视线压低看向桌子,将上面的茶盏慢慢的端起来,然后放在鼻尖仔细的闻了闻才才张口细细的嘬了一小口。
“说吧,你究竟有什么阴谋?竟然敢借用死去的人的名声?”
万兴昌起初的声音还是沉静无波的,到了最后颓然提高了几度,一双因为年纪已及肌肉下垂的眼冷冷的盯着她。
万慧心被他死死的盯着,半晌却忽然笑了,轻轻柔柔的开口:“万二爷这话说的晚辈不懂究竟是何意思,莫不是二爷觉得晚辈是在装神弄鬼?”
“难道不是么?死者长已矣,小毛丫头怎敢作弄死去的人,难道就不怕报应二字?”
“死者长已矣?”万慧心忽而冷笑出声,不顾万管家挤眉弄眼的视线,俏脸微寒厉声问道:
“正值双十的美好年纪,身体健壮,还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却突然饮恨而死,这便是二爷口中的长已矣?自己土生土长的家乡容不得自己,爹娘婆家宁愿看着她露宿街头也不肯叫她回家,这便是二爷口中的长已矣?不顾念孩子尚出生还未体会过世间的美好便带着孩子一同自尽,这便是二爷口中的长已矣?”
声声如铁掷地有声,万慧心清冷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万兴昌:“二爷可知从前善良到连一只蝼蚁都不舍得踩死的人,当亲手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置于死地究竟是什么感觉?那孩子起初还在笑啊,下一秒却连呼吸都停止了……”
“住口!”万管家忽然厉声开口,有些恐惧的看了眼万兴昌:“爷……您莫要在意一个乳臭未干臭丫头的话……”
可万慧心又岂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主儿?
她只当没有听见万管家的话,依旧冷冷地盯着万兴昌:“至于您说的报应?呵——”
她莞尔一笑,声音清脆悦耳,在这空旷的房间里似乎还带着回音一般:“呵——倘若真的是有报应——那么,先轮到的也不会是俺,对么?”
待她说完再看万兴昌的脸,已然惨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到底是年过花甲的人啊,似乎是因为久坐,又似乎是因为万慧心的话,万兴昌苍老的脸更显疲惫之色,鬓间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不少,万慧心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如此做,她不着痕迹的别过头去,不再看万兴昌一眼。
万慧心不言语,这空旷的房屋便彻底的静了下来,哪怕是落下一根针都能够清晰的听见。
良久,万慧心好似听见一声叹气的声音,她抿了抿嘴。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有诸多的怨恨也都已过去,何必再苦苦的纠缠活着的人?”万兴昌的声音起初还有些疲惫,可到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格外的阴沉,似乎有一丝的怨气……
万慧心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端坐的老人,实在不懂究竟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做到,在听过这些话之后竟然不见半分的愧悔之意,还能用如此充满责怪的口气说出这些话?
亏她还有些自责,以为他已经有了悔意……
万慧心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