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离走进楚文馆,一直转过回廊,颜玦那令人芒刺在背的目光才终于消失了。
她心叹颜玦这脸皮也真够厚的,就不担心她突然转过身与他来一个“深情对视”?长离惊悚的抖了抖,快步走到郁离安房前,伸手,刚要敲门时,门就自己开了。
她收回手,扯出笑容,对门前站着的郁离安道:“早”。
郁离安双手扶门,抬头望了望一轮明月高悬的夜空,又看了看她,也挤出一字:“早”。
长离尴尬的笑了两声。
郁离安退到一侧:“请进。”
长离提起裙摆抬步走进去,也不客气就盘腿在窗下的案几前坐下了。郁离安边替她倒茶边问道:“你没事了?”
长离端起茶杯点点头“嗯”了声道:“我没事,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你有什么心愿未了?”
从未听说过有人重生是想早死早超生的。
郁离安颔首:“无事便好。”也不过问那天她奇怪的行为,而是接着问,“我听判官说姑娘可以让我回到过去改变命途,是真的吗?”
长离摸了摸下巴:“应该是真的。”
其实她自己对这个“回到过去”的说法也抱有很大怀疑,但颜玦说能,那应该是能的,不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茶香袅袅,香气氤氲,郁离安的表情在茶雾中不甚清明。
“若能,我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届时我只希望自己能早点死,其他的一概不求。”
长离一呛,刚灌到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她放下茶杯,咳得泪眼迷蒙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什么?”
郁离安静静地瞧着她,面不改色道:“我想早点死。”
长离惊奇地瞅着她,活像看个怪物一样。
这么清新脱俗的愿望还从来没听说过。
虽然她觉得这个愿望倒是挺好实现的,但想了想,还是认为自己应该要表现得积极些。于是长离将茶杯放下,两手交握放在桌上表情十分真诚的对郁离安道:“届时我会和你一起过去,你有什么心愿尽管说,我一定都会尽量帮你实现。比如说,你就不想你父王能够颐享天年?还有沈岚,你就不想与他琴瑟和谐?儿孙绕膝?”
郁离安雪白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红了起来,灿若朝霞,一时间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明媚动人。郁离安别开头不自在道:“不劳姑娘费心了,我心里有数。”
长离心里无比可惜叹了口气,语气间不无失落的“哦”了声。
没等她可惜完,又听郁离安声音落寞道:“父王,不论如何都会走到那一步的,改变不了的,只要皇上还在。”她突然沉默了很久,一时无话,寂静得长离倒茶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长离也不说什么,就这么自顾自的喝着茶,终于在快喝完时,郁离安又发声了:“至于沈岚,我只希望他活着。”
长离点点头,放下茶杯,起身。
生死录展开,一行行鎏金小篆浮现在空中。
长离手里凭空出现一只笔尖鲜红的血玉毛笔。她提笔将空中的一大段字符尽数勾去,转身对郁离安问道:“想从何时开始?”
郁离安走上前,伸出手在生死录中的一行字前停了许久,青葱玉白的指尖发颤。
那行字是:康启二十一年冬月初六,天生异象,淮安王府满门抄斩。
郁离安痛苦的闭上了双眼,嗓音压抑:“从康启二十一年开始吧。”
康启二十一年四月时纪临会与大陌再次交战,她想早点结束。
长离点头,提笔又将后面的一大段字划去了,一行行字化为空中金粉消散不见。
身边的景物开始急速后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长离在虚空中笔走龙蛇,最后写下一字:止。
后退的景物立刻停了下来。
周围出现一副春风十里绿草如茵的盎然春景,堤畔杨柳青青随风而舞,碧绿湖水微微荡漾,纯净澄澈的天空苍鹰盘旋,远处传来一阵阵空灵悠远的鸟鸣。垂柳下坐着几个闲谈的村妇,手里做着针线活,目光紧紧跟随着几个放纸鸢的孩子。
纸鸢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高飞。
空气十分清新,显然是刚下过雨。
郁离安看着眼前的景物呆站了好一会,轻轻合上眼。带着湿意的轻风微拂过脸颊,携来抚慰人心的清凉。
没有战乱,没有死亡。
这是康启二十一年二月。
万物复苏,大地回春,草长莺飞的二月天。
长离伸手覆上眼睛,眯了眯眼,自从从忘川里爬出来后,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明亮的世界,有些不适应。
冥界长年都是副幽幽暗暗的样子,唯一称得上明亮的也就那轮从不缺减的月亮了。
见郁离安仿佛置身梦中的神情,长离也不打扰,就地坐下,静静的陪着她。
原来外面的世界竟是这般美好,生机勃勃,姿色万千。
长离向后仰躺,喟叹了一声。
没出冥界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冥界有哪里不好,出了冥界,就觉得冥界哪哪儿都不好。
她都不想回去了。
郁离安还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心情平复后,也不拖沓,风风火火的就回了王府。
长离也跟着她去了。
她给自己写的身份是郁离安的侍女。
生死录记录生死,她的那只笔名叫承命,书写命途。
两相结合,逆转轮回,逆天改命。
这自然是颜玦的说辞。
刚回到王府不久,就见一身月白风清的淮安王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