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鬼哭狼嚎之声突然响彻冥界。
刚从忘川河里爬出来的长离作呕地瞅了眼莹莹缎带般的忘川河水,只觉得腹里在翻江倒海。奈何自己只是灵体,想吐也吐不出来。
耳边嘈杂的厉害,等她慢慢悠悠的扫了圈冥界时,才发现冥界已炸开了锅。
漫天红莲业火自一轮凉月的夜空中降下,卷席着幽冥司的每个角落。火光冲天,月光黯然失色。一路开至奈何桥的曼殊沙华在业火里显得更加的妖冶,惨惨阴风一阵一阵地刮起助长火势。
身后亘古平静的忘川惊起骇浪,万丈波澜像是要压倒整个冥界,又突然间便停息了,仿佛从未出现异常。但红莲业火却不像忘川河水那样平息得快,而是一路猖獗着将整个冥界烧了大?片。
天界派下来灭火的雨神打扮得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勾了双含媚带笑的桃花眼。他大喝一声,祭起了一把花里胡哨的流苏伞。
伞下生雨,继而大雨倾盆。
但遭了雨的火却愈发的大了。
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雨神顿时尴尬得手足无措,眼看着快将冥界卷完的业火一筹莫展。
生魂消散,众鬼哭喊。
颜玦匆匆赶来,先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才开始翻手结印。
雨神又尴尬了几分,默默收了伞,老老实实的从空中下来支起了结界保护那些惊吓的快魂飞魄散的鬼魂。
凉凉月色下,冲天火光里,颜玦一身青色衣袍灌了风猎猎作响,泼墨般的青丝迎风飞扬,一张俊冷的面上交映着火光,却看不出一丝暖意。纵使面对如此浩劫,那双如万年死水寒潭般的眼里却也毫无半分波澜。
但不知怎么,在他看向长离时,长离却从他那张冷漠到稍显木讷的脸上看出了……欣喜?
她自忘川河畔抬头遥遥看向他,夜空中月光倾泻而下,与火光纠缠不清。他在两种光影里迅速结好法印,长离身后原本早已平静的忘川河水再生波澜,河水像被牵引着流向天空,继而化成倾盆大雨浇向红莲业火。
须臾之间,火便浇灭了。
颜玦收起法决,突然看向她,与她遥遥对视。一双浓墨般的眼里欣喜更甚,荧光点点,像是月光稀疏落入了眼里。
长离无端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片月下波光粼粼的大海,海面上落满了星辰。
他看着她向着她踏了一步,瞬息间自空中走到长离跟前。
“长……离?”
长离闻言抬头看他,冷月下,他身形狼狈,一头墨发以及一身青衣皆被河水打湿,正湿嗒嗒地往下滴水,没入焦黑的地面。他的身后,黑烟袅袅,建筑倒塌之声不绝于耳,脚下漆黑的地面冒着烟气,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业火之下,曾经从黄泉开至奈何桥头的曼殊沙华已然“葬身火海”,往后又不知要过多少年才能再见那绮艳旖旎的景致。
长离想着此情此景怎么都不适合“认亲”,于是便胡乱地点头“嗯”了声。
却见那一袭青衣的人面上似有些不知所措?,额前湿漉漉的发梢上滑下水珠。
忘川边的风突然大了起来,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一轮凉月的夜空突然像是被人撕开一般,裂开了一道刺目的口子。那道刺目的白光里,出现了一众神佛。
众神中为首的一人头戴金冠,一身广袖织锦白衣上由金线绣着繁复的花纹,袖口一片祥云。鬓若刀裁,剑眉星目,如玉的面上尽显威严。
他自空中俯视着长离,目光炯炯:“就是你这个恶灵铸成大错?”
威严的声音直震人心,长离被着声音震得脑袋发疼,绷紧了身子。她张了张口刚要说话,颜玦已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头突然间就不疼了。
“无事,有我在。”
低沉好听的声音有让人不自觉的安心,长离放松下来,与祥云上的人对视。
于是,忘川河边,那被称之为“恶灵”的红衣女子衣袂翩翩,额间一抹业火印记,眉目清远,无所畏惧的看着空中的一众神佛。
祥云上的尊神见此愠怒不已:“颜玦,杀了她!”
长离紧张地主动握紧了颜玦的手。
颜玦微微一愣,眼里酝出笑意,一时间竟觉得那一向看不惯的天君顺眼了不少,但仍然不妨碍他冷着声音忤逆那人:“若是我不呢?天君能拿颜玦如何?”
“尔敢!”
“阿弥陀佛!”莲台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弥勒佛呼了声佛号向天君施了一礼,“众生皆可度,不若将这位施主度化,也是功德无量了。”
“这……”天君转了转眼珠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最后沉吟一声道:“也罢,但你这妖孽终酿成了大祸,你可愿接受处罚?”
长离看向颜玦,他向她点了点头。
“长离愿意。”
一众神佛微微颔首,退出冥界。夜空中的缝隙缓缓合拢,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不见,冷月下,天君的声音回响在冥界上空。
“颜玦,你好自为之!”
莹莹忘川似一条玉带横贯幽冥司,凉凉月色下,长离放开了颜玦的手,抬头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颜玦一袭广袖青衣微微飘动,他的目光沿着忘川河直到那虚无缥缈的尽头。低沉好听的声音在长离耳边响起:
“无事,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