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了几日后,沈岚看着脾气愈发大、眉眼愈发凌厉的郁离安,心里还尽职尽责地想着是否自己还没挖掘出靖和郡主在才艺上的某种天赋,毕竟要因材施教才教得好人。
九月里的天气,总是秋高气爽的。
青青郁郁的的翠竹林里,阳光透过竹叶间的罅隙稀稀疏疏的落下。
六角亭下,郁离安端端正正的地坐于琴案前。
双肩均平,双肘舒展,双膝开张,足分八字,弹琴的姿势标标准准。
她身着一袭黑白泼墨长裙,宽大的袖口处绽开朵朵墨梅,腰间一根四指宽的浓墨缎带,系着一枚质地颇好的玉玖,玉下穗子黑白参杂。
远远看去,倒真有几分仙气凌然的样子。
但近看,那英丽眉眼上多了的几分冷冽却不容忽视,纤纤十指下,最后一根琴弦终于支撑不住,驾鹤归去了。
沈岚一袭白色织锦深衣,发间束了根同样是白色的缎带,莹白修长又骨节分明的五指间是一把写意山水折扇。
他微微倚靠亭柱,身?上?书卷气息甚浓,正平平静静地看着那把身世凄惨的凤栖琴,不仅没有丝毫怒气,心里还想着他这个学生倒也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不管学什么态度都端端正正,虽然成果不是很好……
当真是一点为人师表的自觉都没有。
好在最后,沈岚总算发掘了郁离安在“风雅”二字上的一点天赋,嗯……想都不用想,除了弈棋也没其他了。
郁离安在棋道上倒是一点就通,不用沈岚苦口婆心的教授,懂了棋艺的基础知识后,不消多久便会无师自通地布局谋划,下的好的时候还会摆他一道。
黑子落下,形成包围之势。郁离安眉眼带笑,揶揄之色尽显。
十月里的秋风微凉,竹林里响起一片“沙沙”之声,一缕青丝自她肩上滑落,难得的显出了几分柔美。
才子佳人,竹亭棋局,倒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沈岚挑眉,将手中把玩了许久的白子落在三行四列处,困境即刻瓦解。
见此郁离安却毫无意外地轻笑道:“学生与先生下了不下百局棋,竟是一局也没赢过。”
亭外的天空中风逐流云,带着轻闲的意味。
沈岚来到王府已四月有余,头一个月,教郁离安琴诗书画,至于成果如何,不提也罢;后几个月,便一直教她弈棋,她这学的倒是挺快,棋术愈发精湛。
只是,似乎与王爷的初衷背道而驰了,杀伐之气是愈发的重了……
沈岚没怎么想就了然于心了,恐怕在郡主看来,弈棋虽比不得战场上的阴险诡谲来的凶险,但其千变万化却是与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是相合的。她习惯了在战场上谋篇布局,在棋盘上自然也是如鱼得水。只是,若不是因为被淮安王逼了回来,她恐怕永远都不会学这玩意儿……
把棋局当成战场,杀伐之气不重才怪。
沈岚看着石刻棋盘上正战得酣畅淋漓的黑白棋子,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没听见回话的郁离安语气间稍显不愉唤了声“先生”,沈岚回过神来看着她一脸的一言难尽。
几片枯黄得竹叶被风追着飘飘荡荡来到竹亭里,又落到棋盘上。
“进步已是很大了,郡主莫要妄自菲薄。”沈岚拈起棋盘上的竹叶如是回答时,心里却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淮安王给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