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是个有些矮小瘦弱的姑娘,虽已及笄,却比郁离安矮了大半个头。又因为是政宣帝备受宠爱的幺女,是以,年纪不大,脾气倒挺大。
照郁离安那性子来讲,这么个弱不禁风、娇滴滴又恃宠而骄的小公主,她本该是瞧不上的。
其实,最初时,她确实是瞧不上的。但因后来政宣帝下旨召她入宫做昭宁伴读,她才觉得这小公主也还行。
彼时,不情不愿做了昭宁伴读的郁离安正目光凉飕飕地盯着昭宁执起笔颤颤巍巍地练字。
三月里阳光正好,从书窗中斜斜照进书房,洒下一片温暖的金光,连着郁离安原本有些冰冷的脸也似有了几分暖意。
但在昭宁眼里,这位凶神恶煞的堂姐却是愈加的狰狞了。
暖风微拂,掀起了书案上一张宣纸的一角。
昭宁手不停的抖啊抖,手中的毛笔也不停的抖啊抖,就是抖了半响都没抖出个字来。
郁离安稍显凌厉的绣眉一拧。
阳光似乎亮的有些刺眼了,昭宁的手也更抖了。
好在最后,在郁离安的眼刀下,终于还是抖出了几个字。
郁离安瞅着那几个半天才抖出来的字半响,乐了。
乐着乐着,笑出声了。
这横七竖八、歪歪扭扭、毫无章法可言、第一眼看上去仿若“鬼画符”般的字,怎么跟她的那么的像呢!
在那刺耳的笑声中,写下“鬼画符般的字”的昭宁只觉得此生再无脸见人。
郁离安是不知昭宁此时内心有多羞耻的,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她将昭宁写了几个字的的宣纸拿起来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又将昭宁那张皱在一起的脸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有种英雄相见恨晚之感。
从那以后,昭宁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堂姐对她态度是愈发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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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政宣帝依旧坐的端端正正,温柔清润的眉眼间笑意盈盈。
案桌上,龙涎香仍旧燃着。
淮安王沉默地站在三尺开外,看着那张与自己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突然间就想起了些陈年旧事。
三月里的桃花灼灼,他牵着她的手对那人说:“皇位给你,她跟我走。”
那人有张与他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温柔清润的眉眼间带着抹恶劣的笑意:“你可莫要后悔。”
后悔作甚。
即使他那年牵着的人已经长眠不醒,他仍是没有过一丝后悔,有的时候甚至还隐隐庆幸。
一时无话。
支起窗的外面雪越下越大,已经有些许飘落进书房里。
“今天怎么这么没眼色,还不去把窗关上。”
终是政宣帝打破了沉默。
小福子身子猛的一抖,慌里慌张、踉踉跄跄地去关窗户。
御书房内暖了些,可还是让人忍不住发冷。去将窗关上的小福子肩膀缩了一缩,看上去更加恭谨了。
政宣帝没再说话,五指屈起轻轻叩着案桌,突然间便想起了许久以前在案桌下面放了本书,至于是什么书倒是忘了。
一时兴意,他弯腰伸手往案桌下去拿。
由于实在是记不起是何年何月放在桌下的,拿出来时书上已积了厚厚的灰尘,连着书名都看不清了。
沾了一手灰,仍旧兴趣不减,却不想再脏了自己的手,便直接翻开。
后又猛地合上,惊起一书灰尘,将他呛了个够。
这时他才想起,这本书是几年前从大皇子锦尘那里收来的。当初他翻?开?来看时还觉得那一男一女上下交叠的姿势不够标准,而且那画风叫一个粗制滥造,真是不明白锦尘被收书时为何一脸的心疼不舍。
正想再翻一页继续点评时,朝中以耿直闻名的胡丞相一把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他一惊,胡乱的将书扔到了案桌下。
而他的书房一惯是由自己亲自打理的,除了能看见的地方都弄得干干净净外,其他看不见的地方基本不理,由是那本画风粗制滥造的书便蒙了几年的尘,自此再无人“赏识”。
对了,这“画风粗制滥造的书”叫《九天玄女房中术》……
政宣帝不自在地轻咳几声,又将书扔回了案桌下。
“小福子,再去端个火盆来。”
小福子瑟缩了下,闻言恭恭谨谨的答了声“奴才遵命”便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书房,出来后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脚下生风,很快便没有踪影。
等到小福子出去后,政宣帝才拢了拢袖子,对仍旧站着的淮安王道:“坐吧?”
淮安王摇了摇头:“臣站着就好。”
由是这样政宣帝也不恼,似乎还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脸上露出了十分开心的笑容。又突然像是来了兴致一般,找出香签,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铜兽炉里的香,一不小心,香被拨弄的熄灭了。
窗外刮起了狂风,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窗棂。
他将香签搁在案桌上,单手支颐,温柔清润的眼中浮起笑意,仿佛在拉家常般,笑意不减道:“听说江北暴民聚众闹事,你去镇压一下吧!”
淮安王沉默良久,最终什么也没说,转庾呷ァ
“哎!”政宣帝突然叫住他,仍是笑意不减,“三年后朕为你平反。”
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一片片雪花从门窗的夹缝中吹了进来,带着丝丝冷意。
淮安王顿了顿,还是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