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晚,厨房的八角镂花窗里映出暖黄的灯光,里面有几个人影左右穿梭,显然还在忙碌,月浓先走到里边,吩咐了几声,厨娘们自站到一边。
许氏同李珺这才进去。
饭点虽然已经到了,但是近来沈况新成家,又遇到家中主母去世的大事。所以,除了来人用饭正常,其他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食欲,要么叫到自己屋里简单吃一点儿。
别看许氏是个世家小姐,年纪也不大,但是厨房里的东西拿起来一点儿也不手生。
李珺虽然跟着张氏也进过厨房,但是吃的多,做的少。
不知何时,月浓又拿出了两件灰色的葛布围裙。
许氏帮李珺系上,又添了个包头巾。“恩不错,身量都已经跟舅母差不多了。”
李珺心里哭笑不得,既来之则安之“舅母,我们要做什么呢?”
许氏神秘地搓搓手“做我们那里的点心啊。”
“苏州的?”李珺又问。
“对”许氏点点头,“我们那的小吃名堂多得很。”
“那我可不会。”李珺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不要害怕嘛!”许氏鼓励她“还有我们。”
李珺用眼睛看了看旁边,知道她指的是还有月浓她们,但是还是有点儿将信将疑。
许氏将手洗净,卷起袖口,月浓用帕带帮她绑好,看李珺还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许氏喊道“浅影,过来!”
一个穿紫衣的丫鬟,正从厨娘手里接过来一小盆和好的面团摆到案桌上,听到许氏喊自己,抬起头来“哎”了一声,齐平的刘海遮住了大半个额头,看起来就是个做事麻利的。
她用抹布擦了一把手就走了过来“夫人,什么事?”
许氏努努嘴,“快给小姐介绍一下我们苏州府有什么好吃的。”
浅影笑着点点头“奴婢晓得了。”
而后转身面朝李珺半蹲见礼,才道“小姐,我们苏州人不同时令吃的名堂也各有不同。一个一个说起来,明天也讲不完,奴婢就简单说几个把你听听。
芝麻糊、姜丝饼、黑米糍糕有夹心,
芋艿,芙蓉散子加甜羹。
春季里头吃青团,夏季里头焐熟藕。
秋天蟹黄生煎包,冬天圆子八宝饭。”
李珺听了,顿时口中生津,“真有这么多好吃的?”舅母在那里长那么大,真是幸福死了。
许氏也笑了,“今天就先做个枣泥山药糕和金丝酥饼吧。”
“好。”李珺还能说不吗?恨不得立时就有的吃才好。
“舅母,我能帮你做什么?”
许氏已经开始准备辅材,“你就帮我把山药捣捣碎吧。”
李珺也卷起袖口,拿来木杵与臼,挖了几勺蒸好的山药,用力的捣鼓着。
“月浓,蒸笼里的荷叶铺好了吗?”许氏想起来什么问道。
“好了,夫人,水也烧起来了。”月浓回道。
一会一个浅影、一会一个月浓做事都这么妥帖。李珺也不由地多看了她们几眼,看来都是以前在苏州府惯常跟着的丫鬟。
“不要那么快,先来帮我看看这枣泥够细了吗?”许氏端着一小碗用筛子筛过的枣泥。
“够了,夫人,比我们在家里的还细。”月浓笑道。
“那就好。”许氏暂且放心。“让浅影帮我去切萝卜丝吧。”
“是。”月浓得令自去吩咐。
窗外,一轮月盘悄悄挂上枝头,从竹影小道里走出来的沈况,看到厨房里传来的莺声燕语和来来回回转动的身影,恍惚又回到了母亲在世的时候。
决明跟在后面,“爷,好香啊!”
他也看到了厨房的人“咦,那不是夫人吗?还有小姐。”
李珺面朝窗口,不太熟练地用木杵上下碾压着臼里的山药,许氏在旁边用银勺挖出处理好的山药泥,配着红色的枣泥捏成团型放入蒸篓。
决明又看看沈况,只见他看得出神,且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张氏病了这么许久,沈况本来倾心研究的医药也早就扔在一旁许久没有再问津。今日把药房医馆都整理了一番,差不多就可以再对外接诊了。
沈况又抬头望了望天,枝头的明月更圆、更亮了些。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不过片刻,一阵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第一笼枣泥山药糕好了,李珺贪吃,许氏让她尝尝味道,她一连吃了两个,“真的很好吃。”
枣心里本来还要再加一些桂花蜜,但是沈拂和沈况都不是很爱吃甜食,于是许氏只有第一笼这样做了,后面的都按原味蒸煮出来。
后面还有一道金丝酥饼,月浓已经把辅材,面粉调好,许氏就着油锅开始炸,本来白的红的萝卜丝一下子变得金黄,还有焦焦的香味。一只一只摆在竹蔑编的小篓子里,每只上面还滴了几滴特制的青汁,难怪这么好吃。
“珺儿,待会给松鹤院送两碟去。”许氏看着情绪已经好转的李珺嘱咐道。
“好!”李珺知道沈拂这几天也没怎么吃东西,正好给他去换换胃口。
许氏找来红漆食盒,红枣山药糕放在下面一层,金丝酥饼放在上面,盖上盖子,让小丫鬟拎着同李珺一道。
“外公!”刚靠近院门,李珺就大喊起来。
可是,大概是天色已晚,并没有人回应,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