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一个浅蓝色的热气球自开元号的甲板上升起,上头还写着大大的‘开’字。
海面的雾气是很低的,所以既不影响从高处往海面看,也不影响从海面往高处看。
还未跃出海平面的朝阳,将阳光照射在那枚气球上,令其在天空中十分醒目。
很快,远近的敌我战舰,都看到了那个忽然出现在天上的球。
“那是什么?”西班牙人纷纷仰头望去。
“月亮吗?”
“蠢货,没看到那上头还有字吗?!”
圣菲利佩号上,看着那明显是敌人放到天上去的玩意儿,圣克鲁斯侯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好吧,自从开战之后,他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说实话,昨晚他一宿没合眼,一直在反复检讨此战的失误。身为一名肩负帝国命运的统帅,他完全无法原谅自己,还没搞清状况,就丧失了大半的军队。
检讨的结果却是,自己自始至终,并没犯什么大错。
然而这种感觉更糟糕。这让他想起了当年被科尔特斯征服的阿兹台克人,被蒙特霍征服的玛雅人,被皮萨罗征服的印加人。
那些南美土著也没犯什么错,却被他们轻易的毁灭了。
当双方的差距过大时,你犯不犯错根本不重要。毁灭你,与你何干?
所以看到又一样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出现,这种无力感愈发强烈。
他赶紧拉开单筒望远镜,去仔细观察那飞球。忽然有些麻木的想到,这望远镜也是其一……
这一仗打得,真是错错错,大错而特错啊!
弗朗西斯总督也听到动静,上了艉楼。
“阁下,那是什么?”弗朗西斯手搭凉棚问道。
“我还要问你呢?”侯爵把望远镜递给他道:“上头好像还有人。”
“啊?”弗朗西斯赶紧对准了一看,我草,还真是,牛伯夷啊!
侯爵已经没兴趣听他的答案,因为很明显,他又不知道……
忽然瞥见自己见多识广的书记官,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侯爵便问道:“塞万提斯,你见过那玩意儿?”
那个消瘦的,留着一缕山羊胡子的、左手残疾的中年人塞万提斯,忙欠身道:“我没见过,但好像听说过。在我被柏柏尔人俘虏后,又被辗转卖入了奥斯曼的阿尔及尔总督府。在那里我听说,明国人的船上有一种可以飞起来的球,搭配望远镜能看上百里格那么远。好吧,也许没那么远,但肯定很远很远……”
“天呐。”侯爵脸色一白道:“那我们岂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应该是的。”塞万提斯点点头道:“看到了吗?那个飞球下面有根绳子,跟他们的战舰相连,所以飞球就是下面指挥官的眼睛。”
弗朗西斯闻言心中一紧,他想起来了,自己也听说过这东西。
“上帝,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弗朗西斯总督赶紧埋怨塞万提斯。甩锅这项传统技能,他自然也很熟练。
“这种事,说了谁会信?”塞万提斯挠挠头道:“你们又会说我脑袋坏掉了,把幻想当真了。”
弗朗西斯暗暗点头,他彻底想起来了,自己当时也是觉得传闻太过荒谬,才没有当回事儿的。
“开过去,干掉那条船!不能让明国人一直掌握我们舰队的动向!”侯爵沉声下令道。
~~
天上那颗热气球的吊篮中,除了两个侦查员外,居然还有个王如龙。
老王不顾劝阻,亲自上天,不只是光看看就完了的。
吊篮中的两名北斗队员,在观察记录双方战舰目前的分布位置完毕后,便一个将情报编译成‘北斗密码’,
另一个则用一面镜子反射阳光,通过长、短、间隔,三种不同的信号,将密码传出去。
这并不是传给开元号的。手写情报早在第一时间就顺着绳子送下去了。
这是传给远处的海警战舰的。
大部分赶到海峡入口的海警战舰,都收到了这个信号。
乘胜万里号上,万仞号上,倚天号上,湛卢号上,海狼号上……
无数的桅杆瞭望员目不转瞬望着天空的反光,同时用铅笔在纸上记录着。
一张纸记满后,便赶紧传递下去,由情报参谋快速翻译后,送给舰上的指挥官。
纸上全都是数字与注音符号,但海警舰长们却一目了然。
譬如某一行上‘3,0,1ㄓ,2ㄑ,6ㄉ’的意思是——以热气球、或者说开元号的位置为原点,以正南到正北为竖轴,以正西到正东为横轴,做一个平面直角坐标系。
前两个数便是坐标,可以很容易定位到具体方位。而注音符号ㄓ代表战列舰,ㄑ代表驱逐舰,ㄉ代表敌舰。
也就是说正东三公里海域,有我方一艘战列舰,2艘驱逐舰,以及6艘敌舰。
通过这样一行一行的信号,就可以很清晰的将敌我分布态势,传递给各舰了。
一一对号入座之后,迷雾中的海警指挥官们悚然发现,己方居然跟西班牙人彻底搅在了一起,而且相当的集中。
将近两百条船,就猬集在海峡口一个半径为10公里的圆形区域内,真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更牛逼的来了——
王如龙这位总指挥,开始亲自向各舰发号施令!
‘万仞三三!’
收到这一命令的项学海,马上下令向坐标区域驶去。
果然才航行了不到一公里,就与一个庞大的船影不期而遇。
影影绰绰间,也看不清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