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者,楼也。
所以文渊阁其实是一座重檐硬山顶、砖木结构、六开间的二层楼阁。
楼阁两侧有官舍四间,阁前不远处,还有东西两排平方,是告敕、制敕房中书舍人们的办公室。
这就是大明内阁的全部地盘了,其规制远远无法与各部各寺衙门相比。
但这里却是大明朝真正的中枢,其内每一个决定,每一道票拟,都会牵动全天下的神经……
此时文渊阁二楼紧东头的陈相公值房中。
三位大学士正看着徐阁老的辞呈,相对愁容。
“别修闭口禅了。二位,拿个主意吧。”
李春芳苦着脸,催促缄默的两人。
“我有什么主意?”陈以勤没好气道:“就兴他儿子昨天狂犬吠日,却不许我们说两句拜年的话?把我们当什么了?他的跟班吗?”
张居正默默拢着胡须,依然缄默不语。
“又没人怼过他一句,这么敏感有意思吗?”陈以勤便继续抱怨道:“这下好了,一道辞呈上来,任谁都会联系到昨天的事情上……”
“算了,别烦言了。”李春芳苦笑道:“抱怨有什么用呢?还是先想想,元辅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咱们又该怎么做吧?”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却望着张居正。
论起对徐阁老的了解,徐璠可能都要排第二。远远比不了这位徐阁老的亲传弟子。
“师相应该还有后手。”张居正终于捋顺了自己的胡须,思路也就瞬间通畅了。“徐璠送来的奏章里,怕是另有玄机。”
“哦?”李春芳闻言,出去吩咐一名中书舍人,将自己值房中的那摞奏章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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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奏章抱过来,三人便快速翻检起来。
很快就找到了成国公那份奏章。
看着附在扉页上的票拟,同意了成国公归还腾骧四卫于御马监,设立坐营太监与三大营的奏请。并在两条之外,又加了一条派太监分守地方的祖制……
“这,这……”陈以勤结巴了半晌,才说出一句道:“这是要做啥子嘛?”
“这三条下去,离宦官专权、民不聊生的日子就不远了。”李春芳也倒吸冷气道:“无论如何都要挡下来!”
“元辅这是将咱们仨的军啊。”张居正也露出一丝罕见的苦笑,其实起先看到徐阶的辞呈时,他是有些窃喜的。
那意味着距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只是对老师的了解,让张居正深感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就没那么简单。
现在徐阁老摆明了捅个马蜂窝,然后转身就跑,留下他们三个被蛰个满头包。
叫你们再跟老夫叫板?试试被蜂子蛰的滋味吧……
现在三人的处境,实在是尴尬又难受。
虽说为了防止阁臣窃主上威权以自专,每本奏章都至少要有两名大学士看过才行。若是遇到重大事宜,还需所有阁臣一起会签。但首辅亲自撰写的票拟,按例是不容阁臣质疑的。
其余大学士必须要照抄首辅票拟,送去司礼监批红了。以示内阁意见统一,并无争执。
可想而知,司礼监那边已是望穿秋水在等着这份奏章。
那帮死太监怕是做梦都不会想到,徐阁老居然来了个倾情大放送吧?
那是百分百一定会立即批红用印,形成不可改易的朝廷诏旨的!
谁要敢阻拦,怕要被太监们视为杀父仇人的。
恐怕就连冯保,在这件事上,也不会帮着张居正说话的。
毕竟此事因御马监而起,头一条就是给御马监争取的。
大家交情再好,你也不能冒犯我的根本利益啊!
尤其是在之前最大的阻力——徐阁老,已经同意的情况下,叔大你却要横加阻拦,到底是何居心?
所以张居正很快就打消了,去找冯保说和此事的念头。
那简直是冲着绝交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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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陛下也不能找,毕竟成国公上这道奏疏,很可能背后就是陛下意思。
虽然三人去乾清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不定能让陛下暂时留中。
但那些太监就要炸锅了,同样会向隆庆哭诉,劝说皇帝不要放弃这大好机会的……
他们才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而且这件事本身,就是皇帝绝对难以拒绝的,所以到最后该怎样还是会怎样。
谁也改变不了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三人认清形势后,赶紧拿着两本奏章,叫上小阁老一起去直庐。
正碰见徐阁老坐上了肩舆出院子,长随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头,一副要家去再不回来的架势。
三人赶忙深揖到底,赔罪不迭。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徐阁老微微睁开眼,却只看向徐璠道:“赶紧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去。”
“是,父亲。”徐璠应一声,便要往西屋走。
“小阁老别走,帮着一起劝劝元辅吧。”李春芳叫住了徐璠。
徐璠不禁冷笑,想到会试之后,这李甘草搞砸了自己所托之事,还态度恶劣的样子,他就觉得畅快无比。
更别说,今天早些时候,张居正还怼过他了。
他便故意问道:“李相公,你要我劝父亲什么?”
“劝元辅不要递辞呈,还有再考虑一下成国公的奏本。”李春芳顾不上尴尬,朝着徐阁老深施一礼道:“昨日,无意冒犯了元辅,下官给元辅赔不是了。”
张居正和陈以勤,也跟着深施一礼,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