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翻起鱼肚白,流云被朝霞镀上一圈金灿灿的光晕。
绾妍正仔细地对着铜镜梳头,被外头嘎嘎的乌鸦吵得头疼,恼得将梳子拍在桌上。
“还不快赶走!”
门外的宫人吓了一跳,喏喏地去了。这一大早的,娘娘怎么这么大火气……
那玉梳质地薄脆,落在桌上“啪”地裂成两三瓣儿。绾妍低头瞧着这不中用的东西,心里不忿实难疏解。她袖子一拂,那碎玉片儿掉在地上弹出老远,“当啷当啷”地响。
乔鸳捧着一碗甜汤进来,扫一眼她脚下的碎玉片儿,奇道“主子来了兴致说今日自个儿梳头,怎么梳子都没了?”见绾妍不说话,乔鸯从妆奁中取出一柄象牙梳子,哄着绾妍梳了一个梅花髻。
“皇后娘娘请各宫主子去听戏,您这么大气性可不好。”乔鸯一边为绾妍系好披风上的花结,瞧绾妍仍是沉着脸,开口劝她。
“先前一直纳闷母亲为何好久没去寿康宫了,父亲病了这许久,本宫竟是昨日才知道,只恨自己回不去。”绾妍垂下眼睫叹了口气,又愤愤道,“回不去就罢了,父亲连朝都不上了,本宫还在后宫开开心心的,真是枉为女儿。”
乔鸯见她钻进了牛角尖里,急道“这可是胡说了,娘娘先前不知此事,又如何能怪您呢?如今知道了,虽回不去,心里头挂念着也是孝道。再不就想个法子,写封家书让人传出去也好。”
绾妍点了点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皱着眉犹豫道“可是从后宫传消息出去,好像是被禁止的呀……”
“只是大长公主不在,没人帮您带东西出去。若是要写家书,只有这一条路了。”
“这……”绾妍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听得乔鸯又道“其实皇上近日对您青睐,您去求皇上一个恩典,想必皇上是允的,一封家书能算什么呢?”
听到“青睐”二字,绾妍面上微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话不错,既全了本宫的心,也不算违反宫规。”绾妍搂住乔鸯,欣喜道,“乔鸯,还好你一直在本宫身边。”
“乔鸯是奴婢呀,主子可别忘了,再者,这是翊坤宫,这样不合礼数。”乔鸯从绾妍欢喜的拥抱中脱离出来,嗔怪道。
“本宫反正没有亲生姐妹,你陪着本宫一起长大,本宫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姐姐。只你一人,在本宫心里是如此,与旁人都不同。”绾妍握上乔鸯的手,真诚地叹道。
乔鸯亦是笑起来“好了好了,我都要起鸡皮了。”
外头的宫人来禀小辇已经到了。“走吧走吧,到时候去晚了,她们又要挤兑我。”绾妍嘟哝一声。
“不知皇后娘娘会点什么戏……本宫能不能点哪?”
“您是妃位娘娘,自然有资格点戏。”乔鸯扶着她坐上小辇,又给她怀中塞了一个手炉,仔细叮嘱绾妍,“虽说如今正是冬天的尾巴,没有之前那么冷,不过仔细保养些总没有坏处。”
才交接完班的绿衫子打着哈欠出来,乔鸯见她懒散,轻斥了她几句。绿衫子不敢顶嘴,吐了吐舌头,躲到绾妍小辇后头。
自从绾妍侍寝过后,内务府很快就察觉到这位主子在皇帝心中地位不比从前。为了巴结绾妍,他们这两日火急火燎地从新入宫的宫女之中,择选了十多个机灵的送过来伺候。
乔鸯为人稳重,又是在陪着绾妍学礼仪时,受过寿康宫那几个女官教导的。如何让新人熟悉事务的工作,自然就落到她身上。这些日子乔鸯脱不开身,仿佛被这些新人拘在翊坤宫里,由绿衫子一直陪着绾妍。
“知道了知道了。”绾妍含糊地应了过去,现在她只想好好思量等会自己要点什么戏。她对着后头的绿衫子笑道“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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畅音阁是后妃们听戏之处。与一般的单层戏台不同,畅音阁的戏台有三层之多,名为“福、禄、寿”,格外巍峨气派。
今日皇后盛装出席,想来是一直在宫里养病闷得久了,好不容易出来听听戏,饶是那样庄重板正的人,脸上比从前也多了几分轻松。
“今日听戏,各位姐妹不必拘束。”
众人听皇后如此说,绷着的心也松下来。气氛逐渐缓和之后,皇后翻开知书递来的戏谱,对着左面落座的许湄客气道“本宫病时,淑妃妹妹一直帮本宫管着后宫诸事,是有功之臣。今日这头一出戏,该让妹妹点才是,以资鼓励。”
许湄淡淡一笑,推辞道“这些都是臣妾分内之事,皇上之命,臣妾怎敢推辞?皇后娘娘是六宫之首,什么时候轮的到咱们来点戏?”说罢笑盈盈地看向在皇后右边落座的绾妍。
绾妍一怔,别开许湄的目光,闲闲地喝了口茶——她今日只是来听戏,才不想趟这趟浑水。
许湄见绾妍不作为,只更加恭谨地请皇后点戏。宜嫔与郭贵人身为皇后阵营中人,亦是附和着许湄。
皇后见这些嫔妃都如此懂礼数,脸上满是从容的笑意,自尊好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不再假推辞,点了一出《南柯记》。
许湄既有协理之权在身,又是方才皇后口中的“功臣”,虽与绾妍同为妃位,地位也高出一毫一厘,第二处戏自然由着她点。她接过知书从皇后那儿呈来的戏谱,多半是才情了得的缘故,翻了两页也未见如意的。她也不打算再翻了,只说要看《目连救母》。
临时加谱上没有的戏,能不能演是要问一问的。下头忙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