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肃既定,海晏河清。
在郑伯忠离开京城的这阵子里,朝中各派的关系也有微妙了的变化。如今南肃平叛,郑家占了头功。朝臣们不情愿让郑家势大,但也没道理将这卸磨杀驴的话说出口,只闷着不做声,静观楚岐的意思。
勤政殿。
今晨郑伯忠上了一道折子,是他作为主帅对手下将士们功劳多少的评定。监军也上了折子,楚岐将这两人的折子放在一处比对。
郑伯忠对自己做评价时很谦虚,却在折子的显眼之处,将郑家子弟的名字和功绩写得龙飞凤舞。
郑家确有实绩,监军心里有气,明面上未敢贬,只是将郑氏之功一笔带过,在其他初露头角又不属郑家手下的小将名字后头,极书溢美之词。
楚岐凝神看了一阵,也明白其中关窍,拧着眉心只觉头疼。那日许湄不经意间说的话果然不错,郑伯忠知道自己已经是赏无可赏,有意地在培养郑家后人。
不,不只是郑家的后人,楚岐指尖点上“姜胤”二字,这位出身诗书之家的少年将军,好像很得郑伯忠的垂青。
冯安近前端上一盏茶,“皇上,公孙大人到了。”
楚岐“嗯”了一声。素华低着头进来请安,“微臣参见皇上。”
“快起来吧。”楚岐见了素华,便觉心里舒畅,舒眉展眼地示意素华落座。
“朕给了许郡实权,让他在今年的秋闱选几个寒门的好苗子出来为朕所用。”
“臣知道皇上求贤若渴。”,素华点了点头,又道,“方才散了朝时,宰相邀请微臣去府上喝茶……”
“哦?”楚岐来了兴致,眼眸一动,“可是让你来探朕该如何封赏郑家的?”
“嗯,如今大家都等着您的决定。”
楚岐沉吟不语,显然是心里未有定论。他想起面前这两封议功的折子,想将折子给素华过过眼,便伸手去拿。
没成想,他那大袖子一拂,只听得瓷盖儿在杯沿儿上叩出“咯哒”一声,紧挨着奏折的那盏茶险些被他掠翻。
他急忙拿开袖子,少许澄色的茶水已然从杯里头洒出来,洇湿了一小块奏折。
楚岐伸出指尖将那一团污渍压了压,抬起手看了看,指腹也沾上了一点墨色。
“皇上……”素华听见动静,猜是出了状况,忙起身察看。
只见楚岐静静地盯着手上捻着的奏折,目光逐渐由深,他微微一笑,手里的力道无声地重了几分。
“素华,你相信会有永远坚固的结盟么?”
素华一怔,迈着步子走近楚岐。他站在楚岐身侧,终于看到了楚岐手上那封奏折。
因着沾了茶水,那上头有几个字已经模糊不清了,素华辨认了一会儿,猜那团模糊是个人名。
素华思忖一阵,疑道“结盟……您是在说郑姜二家?”
楚岐短促地笑了一声世间事变化莫测,万物间此消彼长。咱们好像从未想过。”他看向素华,“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这两家也会反目?”
素华听了这话,脊背有些发冷。
楚岐不再说话,目光落回纸上那一团小小的黑墨上。
这样狠辣的眼神,如若成刀,那薄纸如何能受得住?须得被“唰”地割裂开来,干净利落,不留一丝余屑。
“风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便由你姜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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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
“昭妃娘娘金安!”福总管领着一队人进来磕了个头,人人都是满脸喜色,像是除夕夜里排着队,来问绾妍领红包似的。
绾妍正翻看着一卷词集,听着动静,她矮了矮书,一眼就瞥见那些小太监,捧着流水一般的赏赐,低着头站在那儿。
原来是送礼的。
只是,无事献殷勤……并不是什么好事。
绾妍心里明白了几分,扶了乔鸯起身,言语倒是风趣“收礼也要有个名目,今儿也不是逢年过节的时候。”
福总管娴熟的打了个千儿,长长的拂尘一甩,陪笑道“娘娘如今掌着六宫之事甚是辛苦,这翊坤宫有什么缺的东西,您只管打发人来奴才这儿取,保管是最好的……”
福总管话还未说完就急忙住了嘴,什么最好的、最差的?这要是落人口实可怎么办?
果然,绾妍听了他的话,噗嗤一声就笑起来“公公今日是怎么了?本宫这翊坤宫如何能用最好的东西?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了,别人又该说本宫跋扈僭越,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中。”
乔鸯亦是配合地应道“娘娘说的是。”
福总管好容易将失误晃过去,这才说起今日的正事“皇上说郑家此次平叛功勋卓著,又是赏东西又是封官儿的,如今哟,娘娘家里真是炙手可热。”
绾妍顺着他的手势向外望去,果然是满满当当的几个大红箱子。在那些大红箱子旁边,又摆着好几个青色的匣子。
“皇上厚待此次平叛的功臣,郑家又是第一功。那儿的……都是内务府孝敬您的。”
“福总管有心了。”
送走了这些阿谀奉承的人,绾妍坐下来翻看着这波厚礼,件件都是上好的。有几件宝贝,饶是她娇生惯养这些年,也是第一次开眼。
“内务府为了巴结您真是下了血本了。”乔鸯指着那装满一匣子的珍珠笑得合不拢嘴。
“哎,时移势易,本宫算是看清楚了。如今吴家失势,皇后地位不比从前,你可见福总管往坤宁宫去过?”绾妍揉了揉肩膀,随口一叹,“这些人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