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陷入沉思,半晌挥退御书房伺候的内监,道:“李爱卿说说是为什么,此处并无旁人,你尽管直说。”
“程大人素来小心谨慎,春闱三年一次,自是重中之重,程大人理应不会粗心到将考题泄露给自家仆役。而买卖考题本就是断头的罪名,微臣不敢断定这仆役会不会见财起意,但却敢断定任何一名举人拿到考题后是不会告诉其他人,白白增加自己的风险的。”
见皇上陷入沉思,李相一咬牙,便将自己这几日所想说了出来:“因而,虽然结论匪夷所思,但却是唯一的结论,那便是这题徐举人必须泄露给唐解元,而提出这个要求的,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仆役,只能是程大人。”
皇帝皱眉道:“他一个主考官,泄题是为了什么?他难道也缺钱花?”
“程大人出声世家,十五岁便蒙圣恩入读翰林院,二十二岁便与当朝首辅长女结亲,程大人青云之路人皆可见,当然不会为了银子。可皇上不妨想想,整个事件中最突出的是什么?最有价值的是什么?”
“价值?”皇上重复了一遍。
“依微臣来,整个案件中最有价值的莫过于这位唐解元的才华。”
皇帝想起那首艳诗,虽然不想承认,却也冷哼了一声。
“所以,程大人的目的也不难猜测,他之所以通过自己的仆役和徐举人泄题给唐解元,就是看中了这位唐解元的才华。”
“你和他同是考官,这一届的进士都要拜到你们门下,他何须冒此风险?”
“圣上明察!倘若只是一般的官场照应,程大人在日后稍稍施以援手便可,倘若要彻底招揽一个人,当然需要非同一般的恩惠。这一点,想必程大人也是心知肚明的。”
皇帝皱着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大人当年二十岁便高中一甲进士,那一年的主考官便是杨首辅。”
皇帝眯着眼道:“当年是有这样的传言,有御史弹劾杨相泄题,但御史风闻奏事,并无证据。”
“微臣也只是蒙皇上信任,才斗胆猜测。”
“那李爱卿倒是继续猜猜,程大人,或者说杨相这般费尽心思招揽人才是为了什么?为朝廷尽忠是这样尽忠的么?哼,这些新科进士、天子门生,难道都是他首辅的进士?杨相的门生?他杨相倒是有几个女儿?”
“杨首辅有几个女儿微臣不好说,但是,杨首辅却有两个孙女,一个是秦王的正妃,一个是秦王的侧妃。”李相说完便低头,再不肯说半个字。
皇帝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顺手将手中的笔扔到笔洗中,甩出一串墨汁:“无君无父!”
半晌,皇帝又拿起案头的秦川先生的文章,状似无意的问道:“秦川先生多年不问朝事,朕倒是听说太子和秦川先生走的很近,不知道这篇文章太子看过没有?”
李相极力克制自己想擦汗的冲动,回道:“秦川先生的文章写出之后便广为流传,这京城无人不知,微臣想太子殿下应该是看过的。听说太子爷确实多次劝说秦川先生出仕,但先生一直是推辞的,其他的微臣到不知晓。至于先生这篇文章《士论》提到,士应当是国士、是朝士,而非一家之士,为知己者死之士,微臣倒是赞同的。”
皇帝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如今杨相的门生也是遍布六部有司衙门,爱卿之见,动得动不得啊?”
李相终于忍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朝堂之上,都是陛下的臣子,臣未曾听说还有动不得的臣子。只是,为了避免人心震荡,圣上还是缓缓图之。”
李相说完偷瞄了龙椅之上的皇帝,他已经打开了另一本折子在看,听李相说完,眼皮未抬的“唔”了一声,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挥挥手让李相下去了。
坤宁宫内的烛火永远是明亮的。蜡烛旁的冰块冒着白气,被烛光一映,显得晶莹剔透。
皇后面前端坐着大妆的秦王妃。皇后对这个王妃是满意的,杨六娘入府不久,几件小事便将后院收拾的服服帖帖,可见是个有手段的孩子。
杨六娘待人接物一看便是大家培养出的合格宗妇,不光礼节上挑不出任何错,也懂得前后进退,谁家夫人掌事,谁家姨娘得宠,难为她样样记得,内眷中的迎来送往颇下了一番功夫。
如果说唯一欠缺的地方,便是秦王以她年纪尚小为由尚未圆房,因而子嗣上尚无消息。不过这一点皇后倒是也不太急,太子那边也没有任何讯息。
之前太子是迷上薛家那个丫头,最近传来的消息是也丢开了,每个月也进内苑,但那几个昭仪都是皇后之前送去的,她心里有数,那是没办法怀上孩子的。
“如今天气热了,阙儿那孩子一向苦夏,不知道今年如何?”
“回禀母后,王爷今年倒是还好,妾身看着胃口也还行,今天下朝吃了正餐后还额外用了一碗酸汤面。”
“嗯!这也是你精心侍奉,调养得当!六娘,你是个好孩子,听说四娘在府里不是很安分,她虽然在娘家时是你姐姐,但进了王府,你是正妃,她是侧妃,规矩是不能废的,你也不能一味的心慈手软。”
“母后教导的是。四娘虽然在府里是掐尖要强了些,但到底对王爷一片痴心,还请母后海涵。”
皇后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其实只要秦王喜欢,她也不在乎哪个侧妃是不是讲规矩,这么说无非是表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