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克身上的五个孔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最后只留下衣服上的破洞。
看着破碎的皮衣,申公克又不仅哈哈一笑,斜眼看着气色越来越差的巫雨,说不出的得意与嘲弄。
巫雨身体各器官急速衰竭,此时竟是连坐也坐不稳,只得仰天躺下,很费力的急速喘息着。
“我,我还是不明白”巫雨说话已经很费力了,可还是问了出来:“那你是山巅放风筝的那个?还是深谷打泥滚的那个?”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申公克的痛点,他的瞳孔微缩了一下,然后慢慢板起脸来,冲着巫雨吼了出来:“我就是我,都是我!”
见到瞬间失控的申公克,巫雨眼中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嘴角也翘了起来。
知道因为失态说漏了什么,申公克眼神冷厉起来,在背后的皮袋中掏出了那根闪烁着电弧的银色棍子,对着巫雨的头颅空挥下去。
银色电弧瞬间大作,四周的云海也随着起了反应,不断有雷电在云中窜出,与银色电弧汇聚,一条雷电拧成的鞭子出现在巫雨头顶。
“啪”的一声巨响,山岩崩裂泥土纷飞,巫雨躺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条五尺左右宽的沟槽,深不见底。
巫雨,不见了,并非被这巨力砸成了灰,而是凭空消失不见。申公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被骗,急忙收回雷鞭四处探查,哪里还有丝毫踪迹。
申公克大怒,挥动鞭子在身边不停的乱抽一通,接着转身向着聚落飞回。没过多久,山峰中部一块巨大的岩石缓缓滑落到山脊一侧,两个人影也随着山岩一起显出身影。
丁丛一手掺着巫雨的腋下,一手在空中挥动着凝出厚厚的盾牌。
二人才跑出没多远,先前被申公克鞭打的山峰便轰的一声崩裂倒塌,云海也被这股力量波及,涌动翻滚,许久后才平静下来。
在一处小溪旁,丁丛给巫雨简单的擦拭了一番,然后自己才去溪水中洗掉身上的尘土。
然后看着变车秃头的巫雨,丁丛沉默了很久也没有说什么。
巫雨笑了笑,恢复了一些生气,但脸上气色仍然不好。一阵轻微的喘息后,巫雨开口了:“什么都不要问,以后你会知道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希望你能尊重。”
巫雨说的郑重,神色却很平静,说完后很认真的看了看丁丛。似乎想在心中与自己形象进行对比,片刻后才叹气道:“早就记不起自己样子了!”
再次抬头看着丁丛时,巫雨笑了,很开心的笑了。他的身体也在笑容中开始分解,如微风吹散芦苇棒,一粒粒的荧光飞了起来。飘散在空中的荧光在微风中迅速燃烧,火光一闪及灭,灰烬飘舞,或落于水,或飘入林,或散于草,零零散散……
丁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出手阻止。他明白,这是巫雨自己的选择,他必须尊重。
最后巫雨的身体中漂浮起一个乒乓球大小的淡淡荧光,慢慢漂浮到丁丛面前,停在了他的眉心一尺处。
丁丛没有犹豫,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盘坐闭目,等待着荧光的到来。
…………
申公克满脸阴郁的走进了宓羲的屋内,也没理会屋内是否还有外人,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了中间的毛皮榻上,然后才注意到屋内除了宓羲还有一个年轻人垂手站立。
少皞氏,二十几岁的年纪,已经是伏羲氏中最年轻的长老,平时负责族内防卫事宜。今天在来宓羲这里是为了汇报九黎族方面最新动向,没想到申公克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走入族长屋内,还直接坐在了榻上。
宓羲见到申公克进来,也没说什么,让少皞氏先退了出去,然后恭敬的走了上来,想问问发生了什么。
申公克没理会宓羲,而是盯着走出去的少皞氏,冷冷的问道:“他回来了吗?”
“没有,应该不会这么快。”宓羲毕恭毕敬的答道。
“哼,刚刚那个小子要是敢说三道四,就宰了,明白了吗?”申公克的杀意随着声音传入宓羲耳中。
宓羲皱了皱眉,恭敬的应了一声,然后又回去继续研究兽皮上的地形。
…………
六月总是多变天,云飘雨落,溪水却依旧涓涓。丁丛沉默的坐了两个月,身上没有结网,鸟儿也没有靠近。野兽们与他最近的一次接触,无非就是隔溪相望,蓦然回首,仓皇而逃。
巫雨给丁丛留下了全部的记忆,没有一丝的自主意识,单纯的记忆。没有意识不代表没有想过,看过,做过,那些痕迹都是一个叫巫雨的家伙做的,都是他所想所说所尝试的记忆。现在这些记忆随着灵魂回归了,本来就是一体的,既然回归就应该融洽。
但是丁丛不想,他想保留住巫雨留下的最后一丝痕。
可惜巫雨很决绝,他选择了离开,选择了舍弃,将自己最后一丝残念都化成了灰烬,散了出去。他似乎像说,我来过,所以我走了。
丁丛很珍惜这些记忆,它们都是打着巫雨烙印的存在。它们在提醒着自己,曾经有一个自己已经做过,现在需要去验证。也许有一天,他会亲自去重复那些记忆,将烙印抹平,让他真正的消散在这片天地间。或者,有时间就去翻看那些记忆,让他依然留在记忆中。
丁丛明白巫雨的选择,一个时空,具有因果关系的灵魂不应该同时出现,总会有主次之争,最终只能剩下一个。巫雨的人生走完了,现在是丁丛的人生,所以他选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