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乍一听儿子说出这惊人之言,羊玄之一个激灵,正要喜上眉梢时转念一想,太子是何等人物,那是天家的公子,下一任的皇帝陛下,哪就这般容易被自己的孩子给撞上了,还就那般投契地成了朋友?因此他立马又转了脸色,努斥道:“你混说什么?你生了几个胆子敢拿太子殿下做幌子?为了逃避家法你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羊挺一见父亲不信自己,登时有些急了,往地上一跪,便道:“儿子再混账也不敢拿这等事情混说,实在是掌握了七七八八才敢如此断言。”
“哦?”羊玄之扬了扬眉毛,漫不经心地端起手边的杯子,噎了一口水,才道:“说说看。”
“是。”羊挺见父亲这般模样,知道父亲已经信了他三成,因此笃定地说道:“其一,那公子打扮看似平常,可气度不凡,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光那身衣服就价值千金……”
羊玄之不耐烦地挥挥手:“凭着外貌怎能断定?气度不凡的公子哥在这洛阳城内还少吗?价值千金的衣服又如何?你看看这城东的富户,家财万贯者有多少?你眼界何至于狭窄至此?”
“父亲听我说完。”羊挺赶紧继续说道:“今日我们一处用膳,他身边的小厮麻溜地拿出一根银针试毒,一看便是做惯了的。哦,说起那小厮,虽只有十几岁的模样,可女里女气的,说话声音尖细,实在有点像宫里的黄门。”
羊玄之身子微微前倾,也有些迟疑道:“这虽像那么回事,不过银针试毒也非宫里才有,位高权重的谁不怕有人暗害呢?至于黄门,也有可能是那孩子未长周全。你说的这些都可被驳倒,还有什么?”
“还有,儿子似乎曾经听谁说过,当今太子亲母身份低微,不过是个屠户的女儿,因此虽有儿子傍身,可仍旧被宫里的后妃们看不起,常暗地里奚落之。”羊挺仔细观察着羊玄之的神情,只见他此时已经将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于是继续说:“今日在西市,那公子对卖肉一事兴趣颇深,也亲口说出他外祖父是屠户的事情。”
羊玄之猛地向羊挺迈了一步,问道:“当真?”
“儿子句句属实,不敢欺瞒父亲。”
“还有吗?”
“最后一条,那公子说他名叫马玉,这京城之内,父亲最熟,三品以上的权贵中可有姓马的?若是有,谁家又有年方十二三的公子呢?一排查便知分晓。不过依儿子所见,这马玉多半是化名,贵公子们出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谁又会用化名?而马玉这名字,不正是太子殿下名讳后两个字的同音吗?”
羊玄之已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一把拉起羊挺,说:“你那日带来的道士说献容乃大富大贵之像,莫非就应在了这个上面?若我羊家能攀上皇亲,那真是祖宗显灵了。”他狠狠地搓了搓手,又对羊挺交代道:“那公子的身份你还要暗中摸清楚,不过依你所说,即便不是太子,也定是高官显贵家的,万不能错过了。”他思索半分,又说:“高门大户的更看重女子名声,你这做哥哥的便多费些心思。”又想了想,才以极低的声音伏在羊挺的耳朵上,说:“容儿若不够身份做正室的话,妾室,亦可。”
羊挺点了点头,告了退,转身离开了。
司马遹自然不知道羊府的人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此刻的他也是兴奋异常,他出身尊贵,虽母亲身份低微,可未免他沾染市井之气,所以甚少向他提及宫外的事情,又未去过如西市之类的地方,今日一去,真正是大开眼界,民间终于不是书中枯燥无味的所在,百姓也不是他常见的那些权贵口中如蝼蚁一般的存在了。
回到东宫,他的兴奋劲仍未过去,便命宫女太监们将宫中的物件不论大小搬出几十件来,也如街边的摊位一般一一摆放整齐,自己则学着摊主的模样叫卖,又命那些下人扮作买家,煞有介事地讨价还价,然后将摊里的物件全部卖出。
等这游戏结束,天已经全部黑了下来,司马遹意犹未尽地回到房中,把玩起今日在集市上淘回的小物件,其实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可司马遹偏偏觉得这些东西比起宫中的生动有趣多了,因此对着谢安说:“下次去集市再多买些东西回来。还有,东宫地方这么大,你寻出一块地方也改成集市的模样,咱们把买来的这些东西放在宫里叫卖,这多有趣的事情?不比成日对着那些老学究有意思多了?”
谢安愣了一下,陪着笑脸说:“这怕是不合规矩,若让陛下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样?我这是体验民情,父皇只有褒奖的份。”司马遹头也不抬一下:“要说麻烦,也只有江统和杜锡两个老学究麻烦一点,你看见他们,替我拦着一点。”
谢安皱皱眉:“这……”
司马遹见谢安还不按他说的办,有些不悦:“在东宫,我就是主子,我说的你照办就是。”
谢安仍有些犹豫,刚准备再劝,身后却响起另一个声音:“殿下说的不错,东宫是殿下的东宫,想在自己的宫里做些游戏,难道还要看臣属的脸色吗?”
谢安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是钟遂,这钟遂本是皇后身边的人,两个月前刚刚被派到东宫伺候,司马遹自然知道此人来者不善,可偏偏不能得罪,还得派人好生招呼着。可司马遹是东宫的主子,虽防着他,但不想见他的时候就能不见,谢安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