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与这部分记忆,一同被埋没的,是与人交流的能力。——不过那并不是指连说话方式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而是忘记了该怎么接受别人的好意,以及感谢。“比起这个,先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是说你想要我帮你取一个?”
紧接着,像是故意避开了那句感谢似的,她若无其事般转移了话题,甚至还尝试着捉弄了眼前这孩子一把。
“不用了,名字什么的,还是有的啦!”紧接着,就犹如预料的一样,他脸红了。并为了掩饰自己的害羞,不知不觉用怒吼的方式来表达不满。
不过,她并不讨厌那样显而易见的“诚实”。不如说,这种对话,不由得令她勾起许许多多回忆。虽然,大部分已经犹如梦境一般丝毫没有实感。
“哈特菲尔德·耶尔,这是我的名字。”
少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然而,在那一瞬间,从他目光里流露出的若隐若现似的寂寞以及悲伤,并没有逃过少女的眼睛。“嗯?挺不错的,也顺口;又好记。”然而,就在自己感叹的瞬间,她忽然发现自己被盯住了。
“怎么了?”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丝毫做得不妥的地方,所以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这样对待:
“名字,你也得告诉我你的名字。要不然太狡猾了不是吗?”
——虽然少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求,但还是禁不住被逗乐了:
“的确,这么说起来的确有些狡猾。”
但另一方面,她也觉得这是个毫无意义的要求。因为即便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也不会改变什么。
“我名为娜塔莉·奥利维亚,虽然我觉得即使你知道了也没什么会改变,但这确实是我的名字。”
听起来,娜塔莉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似的。也许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试着说一说自己的名字,以此来确保自己不会轻而易举把它给忘了。
事到如今看起来做这种事毫无意义。
名字本身也只相当于标签、符号之类的东西。然而即使是这样,它也依旧是区别人与人之间不可或缺的东西。
“这么说,你的生日正巧是圣诞节?”
面对少年的再一次提问,娜塔莉却出人意料的说道:
“事到如今,记得自己的生日这种事,只有傻瓜才会去做。”但她之所以会这么回答,并不是因为傲慢,而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顺带一提,如果还有问题的话,麻烦你暂且憋在肚子里,我很累。”
娜塔莉说完,便侧身躺了下来。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名叫哈特菲尔德的小鬼在这之后真的一声不吭了。
转而只是看起来想要寻求温暖一样轻轻地贴住了自己的身子。——
虽说自己既不擅长接受别人的温柔;也不擅长给予别人等价的温柔。但现在,即使是迁就一下他的任性又何妨呢?
在这之后的交谈中,就如同预料的一样,对他来说,父母,以及兄弟这类象征着“家人”的词汇,在刹那似的一夜之间忽然全都变得陌生了。所以,他才会试图在自己身上寻找似曾相识的感觉吧?
“放弃吧,我并不是擅长做那种事的人,而且我也并不是你的家人。”
而面对他那小心翼翼、拼命忍耐,并竭尽全力掩饰的软弱,娜塔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在我这里,能寻求的,只有这具还算结实的肉身而已。——
她是这么得出结论,并理所当然似的认为这才是“正确”的。与其伪善的竭尽全力扮演好他所期望的那个角色,还不如一开始就将事实告诉他比较好。而毫无疑问,这是明智的判断。
也许,有人会说这不近人情,但是所谓的不近人情却并没有一个判断根据。对此,每个人的判断基准可能都大相径庭。
“如果觉得身体恢复了些,有力气了,就自己想方设法离开这里吧。”
这是在一阵仿佛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后,奥利维亚再一次开口说话。
“为什么?难道不能和你在一起吗?”
听完他的诉求后,娜塔莉不由得有些惊讶。虽说这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理所当然的诉求——
身边总希望有人可以依靠吧?不过很不巧的是自己并不是符合他期望的对象。
因为迄今为止自己都是一个人想方设法活下来的,并不懂得该怎么照顾别人。
“不行。”
在察觉到他的想法并充分理解了之后,娜塔莉还是拒绝了他。然而关于拒绝的理由,她却没有多说。
“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的,请让我待在你身边吧!”可是即使她把决定说得这么显而易见了。哈特菲尔德仍旧不依不饶。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别让我把话重复第二遍。”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而说实话,奥利维亚并不擅长应付像哈特菲尔德这种“爱撒娇的小孩子”,而另一方面,她又不愿把话说得太绝,于是便只好答应。
“好吧,但是你能待在这里的时间只限于到第二天黎明为止。在那之后我会立刻离开。”
即使是这种有着“时间限制”的承诺,也瞬间便让哈特菲尔德情不自禁迸发出了欢呼声。
可紧接着兴高采烈的他便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还能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