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佛身才刚刚转过村口, 迎面就看见了倒伏在地上的尸体,一个穿着布衣满脸惊惧绝望的年轻人。

这一条不大不小的村道上,就只看见了他一个人。

那年轻人朝着村口的方向,背对着村子里的屋舍, 身边散落着一盏灯笼和些木板、木锤、铁钉什么的。

佛身偏转了视线看向那被他推开的村前围墙, 那木质围墙不太起眼的地方有一条细长的裂缝。

这年轻人大概就是为了它来的。

村子外的大山动静不小,山里的动物确实可能以那个裂缝为缺口,进入到村子里来。

如果那些动物不是已经死在山道上的话。

那盏先前为他照明的灯笼已经完全熄灭了,没有光, 灯笼里的灯芯头上顶着一片焦黑的碳。

佛身脚步不停,来到那位年轻人身前,单掌在胸前竖起,低唱得一声佛号后, 和先前一般,微微倾斜了手中灯盏, 让那灯盏中燃烧着的火焰跌落在那年轻人的遗体前。

他身边没有风, 但那朵火焰落下之后,便即蹿升起来, 将那年轻人完全包裹住。

被火焰包裹、舔舐着的年轻人完全无法抵挡, 他很快就被焚成了灰烬。

但佛身也非常确定,火焰中灼烧的年轻人原本僵硬的面容在彻底消失之前已经舒展, 那些惊惧与绝望也统统被火焰烧去,平静了下来。

佛身看着那两朵火焰裹夹着一点更为明亮的星尘回归灯托,便不停留, 一路往村子中央走。

他最后站在了一处和村中其他屋舍比起来更来得庄重的屋子面前。

这是祠堂。

佛身伸出手,搭在紧紧闭合的大门上,稍稍用力。

沉闷的声音随之响起。

这声音不太正常,显然是屋里的人在门后堆了些什么,用以阻挡一切可能出现的入侵。

只是这样的努力实在挡不住净涪。

随着“咯嘣”的一声门栓断裂成响起后,那门户就在净涪眼前一点点地敞开了。

从那门户渐渐大开的缝隙落入净涪眼底的,是一双双大睁着的恐惧、绝望的眼睛。

门户敞开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后才又继续,直到它终于完全敞开之后,才真正地停了下来。

佛身收回手,站在门槛前,看着祠堂内那些三三两两地依偎在一起,挣扎着绝望的尸体。

他沉默得一阵,单手在胸前竖起,道了一声,“打扰了。”

说得这话之后,他才放下手,跨过门槛,正式走入到祠堂之中。

真正进入到祠堂里之后,净涪才算是直面了这近三百人最后时刻的绝望与惊惧以及怨怼与憎恨。

那是他们最后遗留在这方天地间的痕迹。

这些透着疯魔与癫狂的痕迹,甚至能够冲击修士的神魂,动摇他们的意志。

若没有及时清理,待到它们纠缠住沉桑界天地间灵机与暗土,只怕还会成为灾难一样的存在。

哪怕它们是凡人留存下来的赘余,结果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灵,本身就代表着天地间的另一种奇迹。

佛身于是没有走得太近。

只迈出四五步之后,他就停了下来,单掌再次竖起,低唱一声佛号。

佛号声在这处庄重却阴森的祠堂落下时候,仿佛唤醒了什么,一声悲怆的泣音响起。

尖锐而刺耳。

随着这声泣音出现的,却是一片灰白的雾气。雾气之中,隐隐有一张张虚淡浮夸的面容浮现,又似乎是一双双死寂、惊惧的眼睛转过。

恐怖的惊惧仿佛能在一瞬间攫住站在这里的人的心神,冲击着他们的理智,将他们也拉入那无边的惊惧与绝望中,直到死去。

只是此刻站在这里的,毕竟是净涪佛身。

那声不过寻寻常常落在祠堂里的佛号声在即将消失的时候,仿佛又多了点什么,猛然席卷。

那一刻,又有一缕璀璨的金色佛光似缓实快地在祠堂中荡开。

那佛光如同大日,将一切阴霾、雾气尽数扫空。

等到佛光完全隐去时候,这祠堂虽然因为许久不曾有阳光照射,光线不足,显得相当灰暗,但却已经没有了那种阴森的意味。

甚至连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多了几分灼热的干爽。

等这一切平静下来时候,佛身再去看那些早已没有气息的尸体时候,也已经没有了早先那种晦涩的不喜。

他稍稍倾斜了手中的灯盏,两朵火焰从灯托上倒出,落向那些三三两两依偎在一起的尸体。

很快,这些尸体也尽数成了灰烬,除了这一片村落的旧址以及佛身手中灯盏里静静沉着的一片星尘,此间天地再没有了他们的痕迹。

面对这完全空下来的祠堂,佛身也没有立时离开,他拿着灯盏向着祠堂正中央的那一幅画像走去。

在他身边,一股微风在祠堂中旋起,带起那祠堂中散落的灰烬。

待到净涪来到祠堂正中央的条案前时候,他身前浮着一个灰黑色的圆球。

这圆球里的也不是别的,正是这祠堂中近三百人最后留下的灰烬。自然也包括那倒在村道上的那位年轻人。

不见佛身有任何动作,那个灰黑色的圆球就落在了一个干净的木碗中,被安置在条案后头的那一列列牌位侧旁。

等安置好这一堆灰烬之后,佛身手中的心灯灯盏里又有一点金色的火焰飞出。

火焰在那些牌位前方转过一圈,将那些牌位前已经熄灭的灯柱点起之后,才再次回到了佛身的灯盏里。

佛身单掌竖起,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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