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北京。
梁运安约见叶濛,他今天难得没带眼镜,换了一副隐形,穿着一件熨烫妥帖的白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瞧上去又年轻几分。
“相亲去了?”叶濛笑着问。
梁运安叹了口气,还真是,“没办法,家里着急,悬着一脑袋人命我也得见见那姑娘。”
“怎么样,合适吗?”
梁运安脸红红的,看来是挺有好感的,“还行吧,我这工作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瞧上我。人是个外科医生。”
叶濛难得见他露出这种不自信的表情,“以前没谈过恋爱么?”
“谈过,五年,分了。”
叶濛不再追问。梁运安反倒一愣,以为她至少也会问一句五年怎么分了,“你这人真的很让人挫败哎。”
叶濛笑笑抿了口水,“抱歉,个人习惯。我不太喜欢听人说分手,总觉得不吉利。”
梁运安诧异:“没想到你还信风水。“
叶濛话有保留:“做文物这行,多少信点,吃得就是风水这行饭,不说信仰吧,多少对神明有颗敬畏之心。“
梁运安点点头,敲了敲桌子:“说回案子吧。”
王兴生17号凌晨三点离开了酒店,上了那台丰田车之后来到了九门岭,下车后便失踪,之后警察再没在监控录像里找到关于他和秘书张丽的任何踪迹。直到18号九点有人报警,在车厂发现他的尸体。
这就是这个案件目前全部的时间线。因为王兴生的社会关系复杂越往深挖越发现他身上的谜团太多,所以只能从时间线下手,一点点抽丝剥茧。
“确定他17号来了九门岭之后就没离开吗?”
梁运安不太确定,照实说:“这个排查量很大做不到万无一失。”
如果他没离开九门岭,17号这一整天他呆在这边干嘛?又或者,他就算离开了九门岭,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最后又回到这边。
“他们身上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也就是说现场应该没有第三人。”
叶濛又问:“车厂确定没有监控吗?”
梁运安说:“确定,里里外外全都查看过,唯独门口的保安室监控还能用,其它都坏的。”
“保安室?”
“嗯,我们查了,无可用信息,”梁运安抿了口水,突然想起来,“唔”了声,囫囵吞下去,说,“我昨天又去市局翻了下你妈妈那个案子的详细案宗,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当时的案子,其实是有一个目击者的。”
叶濛本来在看窗外,此时夜幕沉沉压下来,商业街店肆林立,霓虹灯勾勒着cbd中心的一幢幢鳞次栉比的高楼。听见梁运安这话,她蓦然转回头来,眼神错愕,显然是不知道的。
梁运安意料之中,同她娓娓道来:“九门岭这段路,八年前公路没翻修,还是个野山路,没监控。所以成了这些富家子们的飙车基地,特别是夜里两三点,城里这些少爷们有什么需要解决的私人恩怨就往那块去。”
九门岭是鹳山区最危险的一段盘山公路,整条路段有十九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路窄弯急。那会儿还没装护栏,一边崖底峻险怪石遍布,一边壁立千仞高耸入云,仿佛在高空中游云走雾。驾龄十几年的老司机过这段路都会老老实实摁喇叭,除了那些喜欢寻找刺激的富家小开,没人敢在这个路段上生事。后来出了事,富二代们兜不住,警察把路封了,去年才重新开始修路加宽,但很多小急弯还是没有监控。
梁运安说:“那个目击者,在你妈出事的第二天来警局报过案。”
“说什么?”
叶濛不知道怎么,眉心仿佛连着心跳,砰砰跳地格外夸张,耳朵嗡嗡嗡,有瞬间似乎听不清。
梁运安二十六,看着面颊黝黑,成熟稳重,但实际比李靳屿还小一岁。他警校刚毕业就分到鹳山来了。大概是不太适应穿这么一丝不苟的衬衫,生涩地一边低头解开领口的扣子,一边说:“说他当时在车里看到两个人,副驾驶上还有一个男人。”
叶濛微微蹙眉,“他指认了吗?为什么当时警察没有告诉我?”
梁运安解完扣子终于舒坦了,抬头看着她,“警察不会告诉你的。”
叶濛眉凝住,坐姿渐渐僵硬:“为什么?”
“因为他第二天又否认了,说自己记错车牌了。”梁运安说。
“他现在在哪,我能联系他吗?”
“案宗上用的是化名,我晚上翻翻档案。”
晚上梁运安并没给她电话,直到第二天中午,叶濛正要去见新河的老董事长,这人她跟了两年,董事长于文青算是个老藏家,在业内威望盛载,去年在法国伽德的秋拍会上购回一只价值两亿的青花碗。就算不能合作,也想着能跟于老交个朋友也成。
但显然,于文青看不上她这个黄毛丫头,更看不上他们万兴这家小公司。叶濛刚上车,车子缓缓挪出车位,助理抱着七七八八一堆文件,坐在副驾把她电话拎起来,“梁警官。”
叶濛侧了下头,将头发拨到一边,塞上蓝牙耳机说:“帮我接蓝牙。”
“我查到了,”梁运安在食堂吃饭,电话那边都是不锈钢盘子匆匆堆叠的铿锵声,“这人好像现在不在北京,户口也迁走了。”
车子慢慢汇入车流中,叶濛车技其实还是很一般,急刹踩个不停,助理已经颤颤巍巍地双手拉上了车旁边的拉手,一边小声地:“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