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
龙湖上荷花绽放,水波粼粼,一弯新月从云后露出,将银色的月光洒在湖中接天的荷叶上。
夜凉如水。
龙湖里有名的特产拟嫩鱼、花鱼、白花都在月光下不时的跃出水面,啄食荷叶,荷叶上更有青蛙鸣叫不停。
鱼跃蛙鸣之中,黑夜里有许多乌么蛮正划着船穿行在湖中,这些乌么蛮世代居于龙湖中的三岛之上,以捕鱼为生。曾经乌么蛮部落也是居住于湖边岸上的,只是后来被其它部落击败,只得退到了岛上。
“终于又要回到石坪了!”
一条木舟上,一名高大的蛮子手按着鹿角刀柄,望着夜色中上苍茫的对岸,心潮起伏。
马上就能重新夺回旧地,蛮子很激动。
乌么蛮在湖岸边的旧领地,他们称为石坪,据说三国蜀汉丞相诸葛亮南征句町,北望云凝如盖,恐蛮兵潜伏,密访其境,就云团聚处掘土尺余,遍地皆石,其形如盘,孔明占云,石为云根云为文彩,千余年后必有规方是域,而文明俨如中州焉。
这个乌么部人世代流传的故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借当年蜀汉丞相孔明来给自己脸上贴金,但他们确实就是这么传的,而龙湖西岸也确实是表层土壤肥沃,而数尺之下便都是坚石,面积巨大,普遍皆是,是一块非常宜居的宝地。
当年他们在此平整土地,建立寨邑,栽稻种菜,下湖捕鱼捞虾,旱有湖水,涝有高地,旱涝无忧。
而此地冬无霜雪春不寒,夏不炎热秋不燥。
龙湖更是南中九大湖中排第四,比北面的杞麓湖还要大许多。
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乌么蛮终究还是没能守住这块宝地,被其它蛮子夺去了故地,最终只能退到了湖中岛上,勉强靠着三岛,当起了湖中渔民传续下来。
失去了西岸的石坪旧地,乌么蛮的实力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此时,乌么蛮穷居三岛,只剩下了三个寨子,最大的岛上末束寨也不过剩下千来户了。
当年被走乌么部落的人是旧欣部,汉人记录他们是居住在山林水边的人,只是千百年来,最早的旧欣部其实也早就迁徙走了,没有实力是守不住那块宝地的,反倒是乌么部因为是退到湖中岛上,倒是千百年来一直还在这里。
一茬又一茬的人,来了又走。
弱肉强食,宝地唯有强者居之。
一个个的蛮族部落,在这片湖边的宝地上演着一幕幕的争斗抢夺,石坪的主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后来,北方迁来的和蛮部控制了这一带,而后来,北方南下的汉人大姓爨氏又成了和蛮的宗主。
再到如今中原唐皇的宰相女婿带兵前来,攻破句町,击败和蛮,在红河北岸直到南盘江建立起了一个通海都督府。
于是,石坪被通海都督府设置为石坪县,这里的蛮族都划入大唐直属,就连三岛上的乌么蛮,也被置了一个末束里,下辖三村。
乌么蛮的首领阿彝也被召到石坪拜见都督府官员,还被授为石坪县龙湖乡末束里的里正,那位段参军事甚至因为吃了阿彝献上的龙湖特产拟嫩鱼白鱼花鱼等十分满意,还特给他赐姓段。
于是阿彝就成了段彝,他的名字与湖中三岛上一千多户都被登记到了通海都督府的户籍名册之上。
那位参军走后不久,县里就开始派役征粮,轮值当差,十户抽一丁去筑城修路,另外还要按田亩数征皇粮,按户口数征户钱。
石坪县的县令是一位唐人,但县丞主簿参军户佐等官,却都是唐人从石坪原蛮族大部里挑选任命的,这些部族以前就是一直压在乌么部等小部落头上的,这次得了官职,更是名正言顺的又开始欺压他们。
摊派下来的差役、钱粮,都被他们加征。
乌么蛮甚至还摊上了个上贡龙湖特产的任务,要求他们上缴许多新鲜的白鱼等,又索要许多鱼干虾干等等,数量多的让乌么三寨都怨恨不已。
本来是十户抽一丁去做役,结果大部落把自己的差额转嫁到小部落头上,乌么三部总共只有一千多户人,本只要派一百多丁应役,可县里却征了他们几批人,还是没完没了。
三岛上只是极少量的田地,乌么蛮主要靠捕鱼为生,现在不仅要交鱼,还要派丁做役,又还要交钱,交粮。
段彝紧握着手中的刀柄,儿子因为去县里交的粮不够,而被鞭打上枷,枷了三天,人都差点被枷没了。
所以当听说和蛮在大江南面建立起蛮国后,段彝也曾经想着是否要带部落族人逃离迁移,可是后来发现想在大唐控制下逃离,并不容易。
日子一天比一天沉闷,县里的压迫也越来越厉害。
段彝甚至都搞不清楚这些摊派加征究竟是都督府本意,还是说县里趁机贪污,可愤怒的段彝早就已经把这怨恨愤怒也都加诸到了唐人身上。
若没有都督府让那些人当官,若没有唐军为这些人撑腰,这些人也不敢如此压迫他们,所以说到底,肯定他们是一伙的。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南边的和蛮国上岛联络乌么部,蛮国听取了段彝的报怨,也听了他的期望,最后很大方的承诺,将来把石坪都划给乌么部,甚至没多久,使者第二次来,就给他带来了蛮皇孟谷悮的授封状。
授封他为石坪州刺史,封乌么侯。
一纸授令,让段彝豁出去了。
一条条小船悄无声息的轻轻划开湖面,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