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一旦渡河,那些契丹人、党项人、蒙古人,足足四万轻骑便可以轻易在韩世忠的掩护下从容过来……”
“而四万轻骑一旦涌过来,本身杀伤其实不足,却足以起到全线骚扰遏制、分割战场的作用,到时候咱们就不可能拦得住李彦仙部的主力大军团当面渡河与我们相争高地了。”
“而若是韩世忠部与那些轻骑不能成功,虽然李彦仙还是要在中午前率主力渡河,却不免要在渡河时被我军主力从高地上大举压下来,死伤惨重……这便是胜机……而这些事情也是一层叠一层的。”
汉军猛安在马上微微颔首,但明显还是有些疑惑,明显还想再问些什么,却终究没有敢问。而且很快,他也没必要问了,因为位于突合速左侧的他在保持谦卑姿态的同时,忽然注意到了对面河畔的动静,并微微抬手示意。
突合速诧异回头,脸色当即一变……原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不知道是承受不住河对岸宋军那密密麻麻大军压河而立的压力,又或者是高地上的完颜奔睹直接做出了误判,传下了军令。总之,高地西侧临河的这个东路军万户,终究还是没有按照原计划扔下当面之地不管,跟他们一起速速并列向西,反而派出了大量部队压向河边。
这样的话,即便是后来这个万户得到支援或者军令后迅速转向,向西挺进,可自己这边的战线也不免要受到影响……尤其是他本部,侧翼是要被暴露出来的。
唯独木已成舟,而且那个万户的首领仆散背鲁虽是个公认的废物,却偏偏又是太祖阿骨打的小舅子,根本不是他能干涉的,所以突合速看了片刻之后,还是扭过头来,随本部大部队向西而去。
然而,事情还没完,行不过两三里,所谓片刻功夫,细雨之中,刚刚失去了后方高地周遭的视野,前方便又忽然传来喊杀之声。
突合速与随行军官匆匆登上一个略微突起的田埂,只是一看,然后便半是惊愕,半是恍然起来。
原来,他们正前方,一面熟悉的旗帜带着一支熟悉的部队,当先迎面而来,直接发起了对金军的袭击,却正是御营左军统制官呼延通所部。
很显然,呼延通部渡河后,并没有如金军想象的那般,先建立防线以求立足,然后掩护大队渡河,再然后又是大队御营左军立阵,继续掩护轻骑渡河……呼延通部能够此时出现在此处接战,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呼延通一定是作为韩世忠部先锋率先渡河的,而且还是以一个非常偏下游主战场的危险位置直接渡河的,并且刚一渡河,便片刻不停,直接向所谓主战场方向攻击前行。
这种攻击yù_wàng,令人咋舌,而且,从掩护效果而言,这种以攻为守似乎并不比稳妥立阵来的差。
原定的河畔压制战,迅速转变为了当面遭遇战。突合速惊怒之余,面色阴沉,一面向其余两个万户通报军情,让他们准备营地,一面却又立即下令,让全军就地布阵,步兵居中,骑兵分野两侧,以标准而又朴素的鹤翼之阵迎击推进。
这种简单到朴素的阵势,不是别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拐子马。
没错,拐子马和吴玠的驻队矢一样是战术名臣,而非是对兵种的形容……铁浮屠才是形容重甲骑兵的词汇。
至于所谓拐子马,具体而言,就是两翼铁骑遮护中间步兵,与步兵相配合,层层递进,发起短途冲锋或者短途包抄战术,是一种典型的波浪式骑步配合推进战术。
这种战术,说开了,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神奇的永远是人的韧性、勇气,这些东西,佐以严明的军纪、优良的甲胄军械、充足的补给、公平的赏罚,足以让任何战术变的神奇。
女真建国初期,不缺那些优良品质,所以再平平无奇的战术,再普普通通的行政军事制度,都会被神话。
“魏王虽然发怒,却没有要杀你的意思,显然是认可了我和高通事的言语,准备必要时放你回去,用你给……给赵官家传话。”就在宋金两军与正面与上游一起开战的时候,金军大寨偏向滹沱河的那一侧营地中,却显得嘈杂而又波澜不惊,这其中某处营寨里,洪涯正在和虞允文诚恳交流。
“换句话说,所谓魏王、四太子,一军之统帅,也对此战没有底气了?”虞允文双目通红,在榻上近乎狞笑一般反问。
“谁有底气?”洪涯丝毫不怒,反而笼着袖子立在那里喟然一时。“金军宋军谁有底气?宋军兵力占优是不错,可金军到底是隔河来守,而且还有平地骑兵大队的优势,拐子马一处,往来百余个回合都不溃,难道是假的?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底气,对岸的官家怕是也没底气!”
双方旋即沉默了片刻。
但很快,虞允文便忽然冷静发问:“金军到底有多少战兵?大家都说,金军有十三四五万,可到底是十三万还是十四万,又或者是十五万?”
洪涯摇头苦笑:“足下此刻打听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外面闹成一团,我刚才亲口问了,王德王夜叉先锋过桥,这时候都已经正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