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成东置顾北于不理,转头瞧向董里,怒气冲冲地问道:“孽子……还要老夫如何待你,眼下大军过境,兵荒马乱之情形,你怎会不知?却又有求于这来历不明之人,来说服老夫,当真气煞我也!”
董里见父亲大发雷霆,赶忙跪倒在地:“大丈夫志在千里,孩儿甘愿以身报国!”
“你……你你……”董成东一心想让董里苦读诗书,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不曾想这孽子却向往兵戈之事,顿时气得浑身颤抖。
“师爷息怒……也怪小生刚才冒昧,令公子不从军便是……师爷这就带他回府,将他囚于斗室,你有何心愿,尽可强加于他,让令公子代师爷了却……不过,小生斗胆问师爷,你囚得他身,囚得住他的心吗?”顾北顿了顿,接着说道:“人既为天下万灵之首,只因不满于食之温饱,居之安稳,虽不似兽豹驰骋于野,不似鸟禽周旋于苍,亦能斩虎豹擒飞鸟……师爷怎知,令公子若从军,便不能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果然一牙尖嘴利之徒……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此间悲凉,岂是你等小儿能懂得了的?”师爷袍袖一甩,对跪在地上的董里斥道,“孽子,还不速速回家……”
“不孝儿恳请父亲……”董里跪地不起。
“废咯……废咯……”顾北自顾自说道,“可惜我北国一株将帅之花,终将枯萎于这昌城内了啊……”
师爷也不搭理,欲拂袖离去。
董里跪于地,万般无奈,热泪夺眶而出,只见他仰视明月,壮怀激烈,朗声道:“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
董成东听罢,立于原地。他竟不知,自己的小儿对兵法如此烂熟于胸……难道是老夫错了?
只听顾北说道:“师爷,令公子实属将帅之才……小生亦非来路不明之徒,小生师从独隐山人,此番来昌城,只为遵循师傅之鸿愿……师傅留在花都的锦囊,将晴未晴始作雨,不兵为兵方成将。暗示小生入得这兵家之地,以便寻得第二个……”
“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仙人锦囊藏天下,得之能胜五车书……”董成东大笑,“不瞒你说,老夫今日就这锦囊一事,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
“啊?”顾北惊得目瞪口呆,心想:“此事怎会人人皆知?”
只听董成东接着说道:“今日这百余人,三教九流,来历混杂,却皆只为一事,这倒与公子不谋而合呀……”言辞间充满嗤笑讥讽,“公子既然从军是假,寻锦囊是真,那何苦非要拽上小儿,且如此挖空心思费尽口舌?”
说罢,拉起董里,头也不回地离去。
剩顾北一人。月影疏疏,凉风习习,他第一次感到孤独、无力。
“莫非是西河帮秦元江?此人老辣多计,定是他,寻我不得,便放出锦囊消息……”顾北想道。
“不对……锦囊一事,我先前并未与人说起,他从何得知?”顾北闭上眼睛,任心绪驰骋千里……
……
北襄王早早上朝,报病休养已逾一年之久的两朝老臣戚楚先,于众臣之前,提早到了这大安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臣戚楚先参见陛下……”戚楚先年过古稀,如今养病归来,神情矍铄,气宇不凡。
“戚相……快快平身……赐座!”北国当朝,倘有北襄王敬畏之人,非戚楚先戚相爷莫属。
“谢皇上……自古君臣有别,老臣还是站着,不敢坏了朝纲……”
北襄王道:“那……朕就依了戚相。”
“皇上,老臣听闻皇上此番筹集三十万大军交与陈元帅,欲一举击退北蒙蛮子,老臣尚有一事不明,想启奏陛下……”
“戚相请讲……”
“皇上……陈明海麾下,仅西凉、北蒙边陲各重镇守军,已有二十余万。而今,陛下令老臣拿出虎符,再调三十万精兵入西北军……老臣以为不妥。”
“噢……戚相觉得如何不妥?”北襄王微微皱眉,问道。
“先帝当年命老臣保管调军虎符,是怕这朝廷兵权,尽数落于他人之手,恐生事端呐……”
“戚相为我北国呕心沥血,朕心甚慰,朕心甚慰……戚相所虑,也是朕之所虑,朕不妨这就召见陈元帅,咱君臣三人,当着面,把这顾虑给除了如何?”北襄王不等戚相回答,便高声道,“宣陈明海……”
“宣西北军统帅陈明海觐见……”齐公公宣旨。
“宣西北军统帅陈明海觐见……”大安殿回荡起阵阵回声……
一人踏着稳健的步伐自大安殿下拾级而上。好元帅:
头顶冷霜耀日盔,上撒赤兔胡马缨,身披一副亮银梅花榆叶甲,腰系一条金蟒勒甲带,前后青铜虎面掩心镜,上笼着一领纯黑袍;剑眉斜飞,薄唇轻抿,双眸如刀惊寒夜,马革裹尸能破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