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哥儿,上海县的纱厂和织布厂建得如何?”坐在顺水东下的船上,刘玄开口问道。这次转道金陵,只有孙传嗣跟来了,李公亮押着大队先去扬州等着。前两日,孙传嗣跟南都留后刑曹以及金陵府清点交接官犯,彻夜忙碌,这会得闲先去休息了。现在船舱里只有刘玄和薛蟠两人。
听刘玄问起这个,刚才还有郁郁不乐的薛蟠来了精神,“已经好了大半,明天开春应该可以开工了,老爷今年囤积了不少棉花,就等着大干一场。这都多亏了四郎介绍的那位宋博士,还有他的三位同僚,真是个人才,居然能想出那么巧的法子,造出那么厉害的机子来。对,按照四郎和宋博士的叫法,应该叫机器。”
“机,说文有曰主发谓之机,后汉书有施关发机之说。而庄周更有曰万物皆出于机,皆入于机。实为天地万物之所由。器,易经有曰,形乃谓之器,老子更有曰天下神器,是为国之大器。合在一起便是秉天地万物所发所由的国之重器。”
薛蟠脸上的表情应该是在说,我听到了什么?到底什么意思?还能不能一起聊天了?
刘玄猛地愣了一下,发觉坐在对面的只是自己的大舅哥,不是孙传嗣、李公亮等人,便尴尬地笑了笑,说道:“蟠哥儿,你继续说。”
“好咧。”薛蟠又恢复精神了,终于换我说了。
“宋博士和他的三个同僚发明了大小骡机,还有飞梭机。老爷花重金在金陵府、南直隶遍请了数十位能工巧匠,终于把四位博士画在纸上的机子都给做出来了。然后在上海县城外,寻了河汊之地,塞道积水,再修渠沟,引水自高而低卷流而下。渠沟上再修了四座机房,装了八座大骡机,二十张联排飞梭机。”
“另在其它平坦处,修建了两座工场,一座是纱厂,一座是织厂,遍置小骡机和单体飞梭机,部分以牛马畜力驱动,部分以脚蹬驱动。老爷和宋博士初步算过,要是这两处工场和四座机房全力开工,只要棉花跟得上,每月可产纱线一千七百五十担,两尺二寸的宽幅布十万匹,据说超过了松江州一年的产出,端是吓人。”
薛蟠越说越兴奋,因为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老爷说了,待到这几处纱厂织厂大兴之后,他决计未来薛家两三年侧重建纱厂,广置大小骡机,遍收南直隶的江花、淮花,还有湖广的湖花,中原的豫花等各处棉花。再大造脚踏驱动的宽幅织布机,赊给松江州及附近州县的民家。此机易操作,民妇只需简单指点,便可在家织布。届时我薛家供纱收布,馈以工钱,再从工钱中抵扣织机钱。如此一来,我薛家用不了几年,就能成为国朝顶尖的纱布大户。”
刘玄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的岳父,做起生意来,比自己考科举还要厉害。他多少知道些经济之学,知道这织布上端是纱线,只有棉花没有纱线,你再多的织机也没用。而织布比纺纱要繁琐,耗费的人力要更多,几乎是一张机需要一个人,薛家省得去养那么多织工,干脆大批量制造织布机,赊给百姓。只要卡住纱线供应,薛家在其中就能上下把控。
唯独可虑的是被抢了生意的其它织户会生事。刘玄巡察浙东这么多州县,刷了那么多案卷,也算是知悉地方事务,下面的那些腌臜勾当都知道些。
苏常等南直隶州县,是有不少手工纺纱织布户,将来肯定是比不过薛家这等规模的,会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届时只要有心人煽动,定有祸端。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些手工户大部都集中在苏常某几县的县城市镇里,完全可以从其它州县开始。勾连族老乡老,一村一里的赊给,届时整镇整乡都是薛家的织户,谁要是还敢来生事,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至于官府,谁纳的税多,官老爷的屁股就会坐到那一边。南直隶各州县的坐堂官,哪个不为每年应征纳的钱粮给苦恼过?南直隶江南几州,是国朝财赋重地,中枢定的数非常高,可地方各种乡绅世家繁多,没有一个好惹的,谁也不敢胡乱追索。可这钱粮税赋却是每年磨勘计察的关键所在,涉及官帽前途,马虎不得。所以只要薛家把税银交足,各州县每年的上报好看,官老爷们自然知道孰轻孰重。推荐阅读//v.///
刘玄在那里暗自思量着,薛蟠还在那里滔滔不绝。
“四郎,听老爷说大兴机器,转营上海县,是你的主意?”
“哪里,我只是粗略点了几句,大部分关窍都是世叔琢磨出来的。蟠哥儿啊,你可要多用些心,其余的可以暂且不学,但世叔的行径用意你需多琢磨,不懂还可以去问,父子之间的传承授教,远胜一般的师生啊。”
薛蟠在那里想了一会,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四郎提醒得对,这段时间老爷将我带在身边,想必就是要言传身教。船上这些日子,我好好想想,不懂的先问问四郎,或去信问问老爷。”
“那就对了,这样也不枉费世叔一番苦心。”刘玄感叹了一番转问道:“蟠哥儿,宋博士的三个同僚好友你都见过了吗?”v更新最快/
“见过了,都是集贤馆的博士,还有一位是教授。第一位姓廖名永海,广南东省佛山人士,集贤馆格物教授。第二位姓米名飞腾,闽海省漳州人士,集贤馆算学博士。第三位姓叶名方鸣,浙东温州人士,集贤馆格物博士,都三十多岁,一时俊才,听说跟宋博士差不多,中了举后,会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