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却是又被师叔,左副都御史周天霞给请去了。
“贤侄啊,你推断得丝毫不差,这陈荣华是个冒牌货!”周天霞一见面就开口说道。
“师叔,可是验证了?”
“验证过了,我请刑部和礼部下了火票,把跟陈荣华同在邑庠的生员三人,还有贤侄你推断出的江陵州潜江县生员顾有茂的亲眷,同庠的生员四人全部提到京师,细细盘问过。”
“顾有茂六年前去武昌省城考过一次乡试,未中,但回乡后跟亲眷提及过那次赴考时遇到陈荣华,长得相近,又意趣相投,便结拜为兄弟,还曾经去过长阳县两回。但是他们都没见过陈荣华真貌。”
“又上一科湖广北省秋闱,顾有茂跟亲眷说,已经跟陈荣华约好在武昌城相见,不需要亲随相伴,便一人去了省城,从此了无音讯。顾有茂妻室数年前病故,尚未续弦,父母也是早故,家中只有叔伯兄弟三四人,见顾有茂一两年没了消息,更没有中举捷报,便伙同乡老地保,捏报了个暴毙,分了他家的二十几亩良田。”
“而陈荣华同庠的生员提及过,当年一并去武昌城应秋闱时,陈荣华确实跟江陵州一生员关系密切,出则成对,入则同榻,两人也的确长得七八分相似,各自同窗会认错。后来秋闱完结,陈荣华侥幸中举,其余生员未中,便都散了,再也没见过两人了。”
“我找人带着顾有茂的亲眷和同窗躲在帷帐之后,然后借故把陈荣华找来细谈。亲眷和同窗们仔细看过后都说,相貌、言行与顾有茂相差无异。更有亲眷禀报说,顾有茂年幼时右腿被利石划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深及见骨。痊愈后有一道蜈蚣伤疤,想必是神仙之药也抹不掉的。我又问了林氏,陈荣华右腿绝无此伤疤。陈荣华同窗也佐证过,有年在县庠读书,酷暑难耐,众生员下河洗澡,没见其右腿有伤。”
“那师叔可是想法验证过这位陈荣华的右腿是否有伤?”
“没有验证,只是把这些证据口供抄录了一份,找人递给了韩宰辅。”
刘玄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师叔,这一招以退为进,可真是太极高手啊。不过也是,这事明显牵涉到当今圣上跟太上皇暗斗,周天霞这么油滑的老吏,怎么可能轻易地掉进坑去呢?案情真相给你查得七七八八了,该如何收场,你们大佬们看着办。如果非要我下场收尾,那就只能秉公处理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看来师叔是功德圆满了?可喜可贺啊。”刘玄连忙恭喜道。
“哦,贤侄,你为何不好奇这案如何结案?”
“做学问做事须有好奇心,但做人千万不可有好奇心。”
“贤侄,我看你说的不是做人不可有好奇心,而是做官千万不可有好奇心。杨老西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奸猾老成的学生呢。只怕以后你比我还要会做官,比你老师还要会做事。你不想听,我偏要说给你听。”
“师叔既然愿意给师侄解惑,师侄洗耳恭听。”
“且慢,你先说说你对此案情的推测。”这位师叔还真顽皮。
刘玄只好开口道:“依我猜测,应该是真正的陈荣华秋闱后还未放榜就一命呜呼。顾有茂看到自己未中,好友却中了,心有不甘,又想到自己跟陈荣华相貌相似,且那一科又无同县生员中举,不怕有人认出,便拿了陈荣华官凭腰牌出来冒认。再后来,冒充陈荣华的顾有茂又入京应春闱,结果中了三甲进士,还被韩宰辅招为东床。”
“我一直都奇怪,你当时是如何推测出这陈荣华是假冒的?”
“我查了卷宗,又盘问过那林氏,发现她言辞颇有条理,询问细节又来回翻问,她都没有露出破绽,所以就初步断定,这林氏应该没有作假。再对比陈荣华,言辞之间有些闪烁,似有难言之隐,且言辞之中并无长阳口音。再结合卷宗所述,我怀疑这陈荣华是不是有人假冒?可是林氏跟这陈荣华也照过面,却没有指出假冒之事,那就不会是假冒的了。这左右矛盾,让人费解。此前有老大人审理此案时也曾怀疑过假冒,但林氏只指陈荣华停妻再娶,却未说陈荣华是假的。于是便只能怀疑陈荣华真的是贪图富贵,抛弃糟糠之妻。可又没有任何证据证实林氏是陈荣华之妻。”
“其实再一细想,如果这陈荣华中试又被招为贵宾有两三年了,如果他是真的停妻再娶,早该了结这后患,怎会容有人突然冒出来告大状再雇凶?所以说,极有可能是这假冒之人知道陈荣华大部分家世情况,唯独不知道他已经娶妻。此外,我问了林氏,说陈荣华去赴秋闱前,身体已经欠安。结合这些,我便有了这份推论。师叔,其实与其说这是桩奇案,倒不如说是一个糊涂案。”
“哈哈,好一个糊涂案。这么一桩糊涂案,却被你推测得如亲眼所见,难得啊。昨日,韩宰辅邀我过府一叙,让那陈荣华跪伏在地,自述陈情。如你所言,这个陈荣华正是顾有茂。两人自六年前秋闱,性情相投便结为好兄弟。但两人从未去过对方家中,都是相约游览地方。陈荣华告知大部分事宜,却从未说自己已经娶妻生子。前年秋闱,陈荣华到省城时身子已经病羸,顾有茂还帮他抓过药。强撑过两天秋闱后,陈荣华便油尽灯枯,放榜前一晚就去了。正当顾有茂悲痛之余,却有官差来报喜,说陈荣华中了乡试第九名。顾有茂一念之差,便冒充了陈荣华,然后径直入京。”
“正如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