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兴喝完了酒,便用自己那棉布袍袖子随意的擦拭了下胡须旁边的酒渍,再低头看看宣纸上面的字迹,又看看那诗的意境,仿佛有些不确定般的看向沈袭玉。
刚才也是他一时看见好词便昏了头,自己在家里欲要临出下半阕,却是怎么也不能够,一时急乱,倒没在意这字体,现在看来,这字像是女子所写,端庄轻盈而秀气。
虽然梅花小楷十分漂亮,但是执笔的人仿佛练习的时间有限,并未真正发挥出它的水平来。
这雅间里只有两个女子,一个站着,穿着青色比甲,小脸低垂,很明显是婢女;坐着的那个倒看起来是个主子,可是年岁太小,根本不像是有能力写出这种好词的人。
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还是站起来, 有些摇摇晃晃的想靠近去拉沈袭玉的袖子,沈袭玉在他站起来时,便微微一笑,歪着头,十分俏皮的问道,“周先生觉得那首声声慢如何?”
周子兴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嘴唇颤抖着,手指指着沈袭玉的方向,将她上下都打量了个仔细,一边打量一边摇头自顾自的念着,“不像啊,真的不像。”
这么年轻的姑娘,哪里懂什么秋伤啊,实在很难想像,这样忧伤而又美丽的诗句会出自这样一个十来岁女娃儿的手里。
“周先生,那首声声慢并非小女子的手笔,是我的一位故友所作。”沈袭玉见他那入了魔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便道出了原委。
“果然,我就说嘛,你那位朋友在哪里,快快引见与老夫认识。”这位周大儒还真是说风就是雨,刚老实了一会儿,现在又动手动脚,想要拉沈袭玉的袖子了。
看钱子轩的衣服就知道,如果被他那双黑不溜丢的脏手拉中,衣服会是什么惨烈的下场,所以沈袭玉迈动凌风踏尘步,身形巧妙的一转,就避开了他的拉扯。
“都说是故友啦,那位前辈已经去世了,不过我与她相识甚久,她所做的诗词歌赋我大多知道,像这样的词句,比比皆是。”
周子兴一听说原作者已经死了,顿时目光就暗淡了下来,摇头叹气道,“天妒英才,红颜薄命呀,这样有才华的人怎么就死了呢?”又听沈袭玉说还有其它的好句子,忙忙的问道,“还有什么好句子,说来听听?”
沈袭玉朝前踱了一步,负着手,软糯的嗓音柔声道,“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只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周子兴一拍大腿,高兴的花白胡须直哆索,“好一句应是绿肥红瘦,没错,这风雨过后,海棠花自然是被扫落在地,可不是枝叶比较浓密嘛,这首比之前你写给我的那首要语境轻快的多了,想必应该是那位前辈心情愉快时做的吧?”
沈袭玉点头,这首如梦令的确是李清照前期所做,李清照的上半辈子,先有家人爱护,后有嫁得如意朗君,那小日子过得十分快活,自然写出来的诗词意境就是轻快的,就算她与赵明诚偶尔分离,那种忧伤与思念也是淡淡的,哪里像后期,只得她一个人,那种悲凉的晚景,实在是提起就让人心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