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很远,远在海角云边。
江湖很近,出门左转,提上剑拎起酒,便已身处其中。
人群聚,便有江湖。
江湖瑰丽,吸引人前赴后继。
人爱攀比,便有三六九等。
行入江湖,便是三流人物,实力参差不齐,约莫能算个人,都能排列其中。
二流行家,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一流高手,已有真元,百来十人,游刃有余。
天位自在,真元外放,翱翔寰宇,一骑当千!
天人境界,与天合一,无量心,大自在,大无为,威能仅有天限。
所以,当吕烽从天而降,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步伐。
他身着劲装武服,手提长枪,环顾一周,无人胆敢上前一步。
赵厄尘捂着肩膀,面露惊惧,“这不可能!不过几日,你何时入了天位?”
吕烽笑而不语,却有另一声音,从坡上传来,“李掌教三日成天位,柳凤泊一瞬入天人,天才与庸才,还需要人明说?”
赵厄尘面色涨红,正要抬头驳斥,见到那人从坡上晃荡而下。
提溜酒葫,醉眼迷离,月影斑驳印花袍,他似乎还打了个酒嗝,“有谁,要反驳我吗?”
众人鸦雀无声。
赵厄尘欲言又止,额头冒出虚汗。
林焱第一次意识到,姜杉在九霄,有着何等威名。
林焱心中又想:赵厄尘一定没有想到,他这小人物,真的与花袍吕烽,交情深笃。
姜杉晃着酒壶,拦在林焱身前。
人群隐隐骚动,立刻有人责问赵厄尘,“赵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些约定,若是发出信号,定然是见了疑犯,难道连花袍与烽哥也是疑犯?”
赵厄尘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大家听我一言。”
众人住口,目光凝聚。
“花袍与吕烽为何在此,我并不知晓。”赵厄尘捂住肩膀,高声说道:“但我赵某以人头担保,使用响箭,呼唤诸位前来,只因面前三人行踪鬼祟,甚至意图袭击方师妹!”
他面露苦涩,顿足捶胸,“赵某也是惭愧,若非我学艺不精,不敌这三人,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但,我赵某人问心无愧!”
他又向花袍拱手,“我巡山职责所在,即便这三人是二位好友。即便冒犯二位,从此招致嫌恶,我赵厄尘,义不容辞!”
说罢,一鞠到底。
吕烽眉头微皱,看向花袍。
后者饮了口酒,环顾四周,眼波流动,将周遭脸色变化,尽收眼底。
围困花径的,多是血气方刚,听得赵厄尘话语,皆是热血上涌,有大半人成了赵厄尘的拥趸。剩下的小半,又能撑上多久?
林焱瞧不透人心,但他直觉灵敏,用鼻子嗅嗅,就能知道气氛不妙。
林焱甚至能够瞥见,赵厄尘唇边难以抑制的一抹微笑。
他说的话,是虚情假意?还是情真意切?
这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拉拢了人心,目的达到,也就足够。
林焱伸手捏住剑柄,他已做好准备。
所谓搏斗,便是唇枪舌剑的附庸。
巧舌纠缠,理不清楚,辩不明白?
那便用力咬吧!
有人向前踏了一步,他们不再害怕林焱,甚至不怕吕烽。
他们在做正义之事,为正义抛头颅,洒热血,那也是理所应当。
姜杉撇了撇嘴,“还真是愚蠢。”说罢,他便准备张嘴,却被山师阴按住肩膀。
“入得九霄内门,便是人中精英?”山师阴冷笑,走到姜杉之前,“潜力不等于实力,就像智力不同于智慧。门中弟子三百余,能为国士者,不超半百。”
山师阴站在场中,眯起双眼,扫过一圈,“其余之人,和愚民,有何区别?”
“而这世上,只记冠军侯,谁晓无名之辈,埋骨他乡?”
语音不高,却落地有声。
周围陡然一静。
山师阴再看众人,勾起嘴角,“古语云,‘宁为鸡头,不为凤尾。’若今日我真是嫌犯,尔等一拥而上,我失手被擒。这份功劳会归于谁?”
众人望向赵厄尘,却没人接话。
无人应答,山师阴哈哈一笑,“你们千辛万苦,入得九霄宗门,习得满腹经纶,一个个心比天高。今日却只知附庸他人?你们!与山下那些庸才,一般无二!”
赵厄尘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吼得声嘶力竭,“你这般言论!是将大家看做逐利之人!需知这世上,不只私欲,还有大义!还有圣贤之言!”
“圣贤之言?”山师阴挑了挑眉,淡淡说道:“圣贤之言,总是与现实背道而驰。孰对孰错?”
赵厄尘浑身战栗,“那是世人愚钝,才需圣贤之言指引。两者终将合为一体。”
“那需多久?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山师阴不屑冷笑,“从古至今,多少王朝更迭?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可千年过去,为何眼前仍是人杀人,命灭命?百姓为生存苟且偷生,贵胄因血脉坐享其成,圣贤之言,落于何处?”
“圣贤之言……圣贤之言……”赵厄尘张口结舌,缓缓低头。
山师阴走到赵厄尘身前。
“太史公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是你傻?还是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山师阴拍了拍他的脸颊,“你心中也知答案,何不撕下假面,直面本心?”
撕下假面,只是在说赵厄尘?还是在说天下人?
言毕,在场众人,竟然尽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