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修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惊讶,再由惊讶转变成惊吓,被张怀德这一巴掌打的是七荤八素,嘴巴一开一合,却是始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回头看了一眼蒋颜正,蒋修这才有了想死的心,看到站在一旁的蒋源,蒋修怒不可遏的走过去,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蒋源缓缓的将脚步挪到了国公爷身旁,然后才说道:“叔父莫气,想我那娘子也是爱我心切,见我被人抓回,生怕像上回那样遭遇毒打,这才失了分寸,叔父放心,我这便去将她带回来给叔父赔罪。”
说完,蒋源便做出一副想要往外走的模样,却被蒋颜正喊了回来,说道:
“站住!遭遇什么毒打?你是国公府的嫡长孙,谁敢打你?又或者,是谁让你的妻子以为你回来就会遭受毒打?”
兜兜转转一大圈,蒋颜正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蒋源连忙闭嘴,蒋修又是一阵惊吓,吓得像筛米似的,双脚一软,就这么跪了下来,这回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先是被蒋源求和的表象迷惑,让他和母亲失了说出蒋源不孝事实的先机,本来他们以为自己至多只是吃一回暗亏,明里和蒋源修好,将来在暗地里还可以施为,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戚氏也是个狠角色,一不做二不休,竟然敢做出这番惊天动地的举动来,一纸诉状,把他告的是里外不是人,蒋源也是毒辣,说话不留情面,明知道自己这话说出来的分量,却毫不顾忌,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毒打嫡长孙这个罪名压下来,饶是蒋修在朝为官也是受不住的。若是能占着顶撞祖母的恶行也就罢了,可是这恶行先前已经被蒋源给骗的原谅了,若是此时再提反而有强词夺理,污蔑的嫌疑。
世间序法,以嫡为尊,以长为先,嫡长孙被打了,那就是代表着整个蒋家的祖宗颜面被打了,从前国公不在家,大房只有蒋源一脉,又生的蠢钝无知,随便怎么折腾都没有反抗之力,长年累月下来,竟叫他渐渐的将这条最平常不过的道理忘得九霄云外,也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终又有一日可以摆脱大房阴影,成为这个府里真正的主宰人,可是,忘记终究不是消失,人的身份一生下来,似乎就已经完全注定了。
面如死灰跌坐在地,蒋颜正见状也是明白大半,先是一脚踢在儿子肩上,把蒋修一下子就踢的翻倒在地,秦氏扑过来护着儿子:
“夫君,不要啊!是那小子将祸事惹入了府,还出言顶撞,我这才对他施以薄惩,又如何有毒打一说?”
蒋源也跟着跪了下来,神色焦急的对蒋颜正说道:“是是是,祖母只是对我施以薄惩,并未毒打,是我一时口快说错了。”
秦氏和蒋修简直要用眼神把蒋源给就地正法了,你小子不会说话,就别开口!什么叫一时口快?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你是在隐瞒吗?故意的吧你!
“一时口快只怕才是事实吧。”
蒋颜正早就看穿蒋源被赶出府这件事不简单,却不曾想竟果真藏着隐情,窄袖一甩,对张怀德说道:
“你,去把跪在你堂上的妇人带过来,这件事夹杂国公府家事,老夫亲自审问。”
蒋颜正是加一品的国公,张怀德只是个从三品的府尹,对于一品国公的命令他自然没有反抗的理由,看了一眼躲在母亲身后面如死灰的蒋修,暗自冷哼一声后,便领命而去。
不多会儿之后,张怀德就带着人回来复命了。
如今堂中只有蒋颜正夫妇,蒋修和他两个儿子,外带一个入定打坐的蒋源,其他女眷皆已带着孩儿回去了各自院里。堂内各人皆神色凝重,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叫人感到压抑。
戚氏牵着蒋梦瑶走入之时,蒋舫正在给蒋颜正和蒋修倒茶,看见从门内走入的一大一小两女子之后,就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茶壶维持着倾斜的状态,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任茶水流了一地。
蒋昭就显得比他见过世面啦,只是端着一杯茶放在唇边,就是忘了放下来,维持了好久好久,秦氏更是把两只眼睛瞪得像是两只鸡蛋般那么大,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是她还是指着戚氏崩溃的问道:
“她,她是谁啊?”
张怀德看了一眼秦氏,那目光像是在说:你孙媳妇你问我是谁,老太太你该吃药了吧!
蒋源入定的姿态骤然解封,走到戚氏面前,在蒋梦瑶脸颊上摸了摸,说道:
“娘子,叫你们担心了。老太君和叔父对我很好。”
蒋梦瑶抬头看见自己爹娘‘情真意切’的说着话,两人对视一眼,已然默契在胸,蒋源也不忘垂眸看了一眼蒋梦瑶,暗自对她挑了挑右眉,蒋梦瑶当即明了。
用天真无邪的稚气的语调对蒋源说道:
“爹爹,你上回被打的鼻青脸肿,腿跛了好几个月,你要是有什么事,阿梦和娘将来可怎么办呀?”
“……”
秦氏和蒋修无语至极了,一个蒋源魔障了也就算了,尼玛这个小的也是魔障了,偷看了一眼蒋颜正已然蹙起的眉毛,心中为自己点蜡。
戚氏则二话不说,把蒋源上下打量个遍之后,才泫然欲泣的走到国公和秦氏面前,盈盈跪下,也不告状,也不解释,就那么我见犹怜的跪坐落泪,不一会儿眼眶就通红通红,那模样别提多真切,就好像一个真的为夫感到委屈,为夫感到心疼,却又为了夫家颜面诸多隐忍的贤妻,可是,她分明一句话都没有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