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进入五月,切切实实暖和起来,谢了杏花开梨花,这是人间最美的季节。
这一日听闻野鲜不花前来府里做客,苏落慌忙出逃,那野人是司马昭之心,她当然晓得做客是借口,看自己才是真,不想与他再有什么纠葛,唯有躲避起来,躲在府里都怕给他找到,于是索性离府而去,七绕八绕,一路往北,后花园都没敢停留,出了角门继续跑,心想即使野鲜不花想见自己,家人也找不到,她怕的不是野鲜不花,怕的是谷梁鸿又不开心。
万事万物都讲个缘分,等她逃了一阵后,眼前突然一亮,人就定在那里,面前是座梨园,横着看方圆应有十亩,风乍起,一场壮观的落花之舞,片片瓣瓣,铺天盖地,唯有她最喜欢的皎月之夜才可以与之媲美,她惊呆了半晌,飞奔冲了过去,伸手去接梨花落瓣,淡紫的衣裙旋起,于茫茫梨花雪中像盛开的鸢尾,格外的醒目。
这座梨园属于谷梁世家,主人们诸如谷梁鸿等,不过问这些小事,管理者们诸如杨二郎等,只计较收成,仆人们只闷头干活,这如仙的美景被所有人忽略,却在这个春日里遇到了苏落,仿佛伯牙遇子期,高山流水觅知音,我想,这些梨花不枉此生了。
苏落激动得穿行的梨花中,左看右看,跑东跑西,摸摸这朵嗅嗅那枝,兴奋之情无以言表,忽而感觉身后有声音,猛一回头却什么都没发现,再跑几步,好像有人跟踪自己,用心的找,还是没有。望眼前一层厚厚的梨花落瓣,她轻轻的躺了上去……
不远处有个人在看她,看那梨花雪中的她,仿佛生长出来的另外一棵花树,比梨花更美更生动。
这年轻人身材颀长,面庞俊秀,一袭白衣溶于雪白的梨花中极难发现他的存在,唯一有存在感的,就是他披散在肩的黑发,腰间插着宝剑。抱臂倚靠在一棵梨树上,笑吟吟的欣赏,不为梨花只为人。
“巧笑解迎人。晴雪香堪惜。”
他按捺不住心思,出口吟咏而出,亮亮的眸子里有些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就像秋水笼着寒烟,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情愫。
苏落听到有人说话。左右转着脑袋看,也就望见了这位年轻的公子,他倚在一棵高大的梨树下,气度雍容闲适,满眼是笑,阳光从梨枝的缝隙倾泻在他脸上。斑驳迷离,美的恰到好处。
苏落感觉自己躺在梨花落雪中应该很诗意很唯美,但对方也许觉得很囧。所以立即从满地梨花中爬起,行止间裙裾上纷纷落下沾住的梨花,对这年轻的公子道:“你是谁?为何在这里?”
那公子浅笑如风,柔和且轻松:“我是赏花人。”
这样啊,苏落大咧咧道:“我们是同道中人。我之前都不晓得这里有片梨园,你看看。太美了,美到我都不知如何来描述,应该画下来。”
她仰着脑袋四处看,还沉浸在无边的美景中,那公子走近她,抬手,忽而又停下,看看苏落头上粘着一瓣梨花若粉蝶,本来想替她取下,觉得这样很美所以放弃,道:“既然是同道中人,可否邀姑娘同在下一起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盛景。”
风拂过,吹得苏落面上柔柔,踟蹰下,谨慎的看看他,酝酿半天的才道:“好耶。”
于是,两个人穿行在梨园中,有一阵你一句我一句的,把描写梨花的诗句差不多全部吟咏出,有一阵就彼此沉默,苏落仰头看花,公子牢牢看她。
畅游半日,累了同坐在一处横斜的梨树枝干上歇息,苏落不安分的踢着双腿晃来晃去,信口问那公子:“你拿着剑,不会是来此赏花这么简单吧。”
那公子踌躇半晌,眼前是美景美人,感觉自己说出的话有些扫兴,但还是诚实道:“你说的对,我是来杀一个人。”
他以为苏落这样的姑娘必定会骇然失色,也差不多想逃遁,熟料想苏落满不在乎的道:“跟你有仇。”
那公子颇有些意外她能够处变不惊,想着或许这姑娘是装着平静,点点头:“仇深似海。”
噗!苏落吹开坠于自己面前的一瓣梨花,耸耸肩道:“那我没办法劝你了,我觉得,杀人不如赏花,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打打杀杀不如吃吃喝喝写写画画。”
那公子怅然道:“无奈,这是我的使命,也是宿命。”
苏落跳下树干,于他面前来回溜达,亭亭身姿曳地紫裙,窸窸窣窣蹭着满地的雪白,美煞,不是很赞同他的观点:“也许你的使命是错误的,也许你的宿命是可以改变的。”
那公子的目光随着她来回浮动,有些东西憋在心口,浅浅一面又不好多言,顿了顿试探的道:“很难,假如你不喜欢我杀人,我可以试着改变使命和宿命。”
苏落立定在他面前,很认真的:“我当然不喜欢你杀人,你这样好看的男人,是应该鼓捣琴棋书画的,或对月高歌,或花下独酌,或迎风起舞,或灯下观书,杀人多晦气。”
被她这么直接的溢美,那公子羞赧的笑笑,长出口气,沉吟半天,仿佛再下什么重大的决心,终于道:“那我想想。”
能让一个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苏落感觉自己很伟大,又坐回他身边,天南海北的闲聊,看看时间差不多,之夜应该回府,遂与他相邀梨花落尽之前再来同赏。
那公子欣然答应,目光幽幽的,心里是安难不住的欢喜,忽而问:“敢问姑娘芳名?”
苏落拈花而笑,打了个谜语:“我的名字,与此情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