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家和木沙家的旧房一样,都是一排四间的砖房。但房间要大些,做工也更精致些,和栽满花草蔬菜的小院十分搭调,倒比木沙家的新房看起来更招人喜欢。
很快,屋里就迎出来一个中年女人。
虽然同是农村妇女,木沙却没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现母亲身上的那种风土凄苦味儿。不得不说,她是美丽的,但不是花枝招展的那种美,而是同她所处的这个家一样,干净朴素。
还不及开口,女人就来到了木沙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就是木沙吧。哎呦,这么热的天儿,还劳烦你们跑一趟,真是对不住。安雪把事儿都告诉我了。快快,我们去屋里说。”
毕了,不由分说,就把木沙往屋里拉。
进屋后,安雪才出现。女人冲女儿责怪道:“还看什么,给你的同学拿点水果来。”
木沙推辞着不要,可是不一会儿,一根香蕉就像涂了胶似的粘在木沙手里,摆脱不掉了。
这样干净的院落,这样热情的主人,弄得木沙像罪犯似的在藤椅里如坐针毡。她不由得瞧向木扁,想看看这位平时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的人如何反应。
令木沙无语的是,平素说话全身上阵的木扁此刻却像乖宝宝一样坐在藤椅里,安静地听着女人的自我检讨、热情补偿,不时附和性地点点头。
木沙剥开香蕉,平时对她来说无异于奢侈品的水果被木扁更为奢侈的表现衬托得没滋没味儿。她忍不住冷冷地想:“嘿,看来木扁这回碰到对手了。”
自那次去动物园未果后,木沙就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吃木扁那一套。更准确地说,只有极少数人会中他的套。可这极少数人偏偏都是十里八村的,导致木扁闯下的祸端集中惩罚到这个根基不稳的拼凑家庭上。每一次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行为都有可能成为这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木沙禁不住又多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心想如果母亲有这样的魅力,可以震住木扁,那家里的日子会不会好过得多?可这魅力除了美丽,是不是就是陌生呢?
最后,女人给木沙塞了五十块钱,又不容拒绝地往她手里塞了一把花生,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木沙把钱交给木扁,她看到木扁一脸蒙圈的样子很想笑。但木扁又不是傻子,他很快明白过来,显然,他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但已经被人家送到了大门外,总不可能厚着脸皮再进去吧?
他们回到摊位上,把五十块钱交给修车师傅,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够换一个钢圈。后来的事实证明,这确实也是一个好钢圈,不生锈、不变形。当木沙在心里死死生生好多回,事隔多年回到家后,这辆自行车还被放在家里新搭出来的铁皮棚里,虽然也显苍老,可筋骨看上去还是比许多新车子结实利落。
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处理结果也让木沙感到满意。不管他们起初是否存了敲诈勒索的企图,可终究没有造成可风可雨的无耻事实。这让木沙的学校生活不至于被这场突来的意外打破平静。
当下午放学木沙重新骑上这辆修理过的自行车时,还有些不敢相信那触目惊心的伤筋动骨竟然这么样就恢复了。然而木扁进门时凶神恶煞责骂她的场景却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脑海里,既没有可以相匹配的场景替换,也没有经验丰富的“修理大师”妙手回春。
木沙第一次饱尝了亲人翻脸的滋味,原因之轻和反应之重形成强大的压力差,每当回想起当时狰狞的空气,寒风便由心而生,吹透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