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教室外忽然响起了噼噼啪啪震耳欲聋的鞭炮烟花声。很多同学离了座,凑到窗户前去看。数学老师也不说,也走过去,鹤立鸡群地站在后面,观望着。
“这届高三学生有二十二个考了本科,学校特此庆祝一番。”
木沙没有动。听数学老师如此一说,不免有些好奇,什么是本科啊,值得连图书都舍不得买的学校如此烧钱。
“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儿知道去啊?反正应该是好大学。”萧萧趴着,换了个姿势,伸手捂住耳朵,不高兴地嘀咕道,“真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行了,天天睡觉,你晚上还睡得着吗?”
“那没关系,睡不着我就吃零食呗,反正已经背负了夜老鼠的骂名。”
“唉,真拿你没办法。”
木沙不再管她,拿起书装模作样地看着。
期末考试马上就到了。木沙的心从来没这么悬过。历史课她基本不听,语文课耳朵里也好像塞了棉团,东西根本不往脑子里进。物理课又叫人感觉隔着点什么,似懂非懂。看来这次考试要砸了,这得如何跟父母交待啊。
结果下来,正如木沙所料,坐了六年的第一把交椅输给了二班一个没听说过的学生,不过还不是太糟,起码不会因此涨学费,那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不料亚宁却心事重重地找到她:“你还是离开萧萧吧。你看第一没了。明年可就要中考了,到时考不上县一中,你可就完蛋了。”
木沙清楚后果的严重性。可成绩下滑跟萧萧有什么关系呢?她无法跟亚宁解释这半年心里经受的风风雨雨,可也萌发了换桌的心思。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木沙现在倒真的有些担心萧萧的那些新闻,这些东西听多了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全都烂在心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化为瘴气,彻底将她吞没。
“暑假回来再说吧。”沉默片刻后,木沙如是回答。
知了年复年的聒噪,却不再见那些踏着晨露,拿着袋子竹竿寻找知了皮的人了。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从木母的口中,木沙听说了这些:“不交公粮了”,“种粮有补贴了”,“村里谁谁,取了包工头的妹妹当老婆,开始走大运了”,“谁谁在工地上做饭,一个月都能拿个两三千了”……
一时间,空气里有了种暴富的气味。
正如话里的字数一样,前两句在实际中形成的甜头没有后两句那么丰盛饱满。所以享受到前者的木母谈起后者时脸上依然表现出羡慕和无奈的双重情感。
可以肯定的是,这风不会仅从木沙家的门前刮过。近在邻村的小姨在这阵风里兴许也感受到与木母同样的羡慕和无奈。
木沙更是这样一个不知风起处,更不知风去处的无知者。只有当风吹到她身上时,她才会晕头转向地瞎跟着反应那么一会儿。
所以当辛父如上次告知木扁己死那般突然闯进门来时,木沙的脑袋也是一片空白。
“你妈跟你小姨又吵起来了,就在你大姨家。她闹腾着要买农药喝,你快去把她看住了,我有事,完了马上就过来。”
辛父回头一看木沙呆呆愣愣地不动窝,顿时火冒三丈:“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你妈要是真死了,你也别想在这个家里待了!”
木沙失魂落魄地来到路上,两腿被恐惧支使着,急急地奔着。脑袋里思绪纷纷,忽而忧惧,忽而冷酷。
她忐忑不安地走近大姨家的院落,不知会看到怎样姐妹相争的不堪画面。
然而院子里却空空荡荡,门大敞着,屋里却一个人也没有。树上的知了高高在上,不知疲倦地叫着。木沙站在树下,不知该何去何从。
莫非她们拉扯着去了小姨家?可从小姨家那排房子经过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
莫非……木沙想到此,慌慌张张地奔出了院子。她来到卖农药的小店,屋里除了店家,别无一人。她不问,也不理睬店家的询问,身僵体硬地转身离开。
木沙再次来到路上,一边走一边看,她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要是母亲真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死了倒好。闹腾了这么久还不累吗?每天操心劳力,换来的是什么?夫不敬子不孝。结婚乐吧,可这个丈夫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还不是撇下你去忙别的事情。儿子结婚乐吧,结果呢,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女儿成绩好,乐吧,可她却是这样四顾茫然,冷酷无情。
如果有未来可期,吃苦受累、衔冤负屈倒也罢了。可看看这一家子人,有哪个是有良心的,有哪个是可肩负起希望的?
死就死吧,到了地下,有父亲陪你,至少没有活着那么孤单了。
这些想法多么可怕啊。一个女儿,巴巴地希望母亲去死,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魔鬼啊。
对,就是魔鬼。所以当母亲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她突然放弃了寻找。当初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孩,现在,怎么叫那个小孩去找回一个一心寻死的大人?
死吧,反正两个姐姐都成婚了,至于她和木扁,不过是两个自私的魔鬼,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转念间,木沙既怕寻到母亲的尸体,又怕辛父责骂她没有找到母亲。“你不是说要是母亲死了,就不留我了吗?那好,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几乎是被这个念头一下子鼓到了家里,门没锁,辛父不在。
“这回,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