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乐抬眸看去,太后神情淡淡的,也不看她,只拨弄着袖口银丝闲绣梨花刺绣。嬷嬷喝了一声,她才缓缓地抬头,抬眸之时,眸光依旧是淡淡的,但是落在尹乐脸上的时候,忽地冷凝严肃起來。
尹乐沒有下跪,只是微微福身,“民女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民女?你如此,是一个民女应有的礼数吗?”
尹乐微微抬眸,道:“民女,自是不懂礼数的,民女以为,太后乃是仁德宽容之人,是不会跟民女计较这个的。”
身后的嬷嬷正要怒喝,太后并未回头,仿佛已经知道她要说话一般,伸手制止了。
她淡淡地瞧着尹乐,道:“若真是不懂礼数,哀家可以宽容你,只怕,是有人嚣张跋扈,竟半点沒把哀家放在眼里。”
尹乐正色地道:“民女自然是沒把太后放在眼里。”在瞧见太后脸色微变,她笑道:“民女是把太后放在心里尊重。”
太后依旧保持着那淡淡的表情,只是,多了一份冷然,“伶牙俐齿,好,哀家便不与你计较,免得显得哀家小家子气。”
尹乐沒有放松警惕,皇太后此番截下她过來,肯定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她是当今皇太后,且不说她的儿子是否大权在握,就算楚晔坐皇位,她也是太后,她的权力,她的威严,不能忽视。
只是尹乐,也是这么一个浑人。人家尊重她,她兴许还给几分面子,若人家轻贱她在先,就是天皇老子,她也照样甩脸子。
太后也沒准许她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悠悠地开口:“听说,皇帝赐封你为懿贵妃。”
尹乐道:“民女未曾见过圣旨,圣旨只是下达刘家,而刘家,并无可为民女做主之人。”
换言之,这份圣旨,她等同沒有接过。
太后略疑惑地看着她,带着审视,眸光尖锐而沉凝。若是她沒理解错误,龙尹乐并不稀罕做这个懿贵妃?她很快就否定这个可能。懿贵妃,几乎是权倾后宫,天下人都知道,皇帝刚立的皇后,并不得宠,后宫中,哪怕只是一个贵嫔,都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如今宸妃独大,协理六宫,视皇后如无物。她这个懿贵妃一旦入宫,便在宸妃之上。
太后慢条斯理地道:“封一个民女为贵妃,可见皇上对你的恩宠,你如此这般说,便是不识抬举,当然,你若是不稀罕,哀家也不会勉强你。”
太后本是试探她,若她想做这个贵妃,她自当会砌词狡辩,若不想,那便如她所愿,她只会感激。
尹乐微微一笑,“谢太后体恤。”她并沒有说太多,太后是聪明人,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多了,只会徒增她厌恶。
太后沒有言语,皱着眉头看着她。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有了一定的阅历,人心一眼就能看出來。尤其在后宫里脱颖而出的人,更有洞悉人心的本事。但是,她如今却看不清眼前这个女子心内的想法,人间女子,都有飞上枝头的美愿,尤其皇帝已经亲封了贵妃,等同是不需要争取,只需要伸手去捡,就能得到天下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她,竟然选择不要。
那么,今日她入宫的原因,就值得考究了。
是亲自入宫來拒绝,还是另有所图?她如此淡定,不像是为了抗旨而來,更多的是,手里拿捏着谈判的条件。
太后正在揣测尹乐的心思,殿门便传來一阵脚步声,她抬头,竟见楚坤疾步走了进來。
她脸色微沉,竟不命人通报便径自进來,礼数都不顾了。
楚坤上前,“参见母后!”
太后瞧着楚坤,淡淡地道:“皇帝今日不是政事繁忙么?怎地有时间过來给哀家请安?”
楚坤瞧了尹乐一眼,讪讪一笑,“朕担心母后的身体,过來瞧瞧母后可好些了。”
“皇帝连续几日都沒來了,偏在今日大臣们入宫议政的时候过來,皇帝可真有孝心。”太后语带双关地道。
楚坤见太后这般说开了,也不遮瞒掩饰,直言道:“朕听说母后命人传召了龙尹乐入宫,便过來瞧瞧。”
太后淡然一笑,“皇帝搞错了,并非是哀家传召她入宫,是她自己入宫的。”
楚坤在听到常平禀报之时,一时心急,并未听清楚,以为是太后传召龙尹乐入宫问罪,便想也不想,丢下一众大臣就过來了。
如今听到太后略带不悦的话,他竟不知道如何辩驳,只怔怔地站了一会,才道:“母后与她说完话了么?若是说完了,朕想带她走,朕有些话要跟她说。”
他知道这样说,母后定会更加不悦,但是此刻,他不想尹乐留在这里,旁人有些事情不知道,他却是十分清楚的。曾经听人说过,表面越艳丽的东西,越是有毒的,即便眼前的是他生身母亲,他也不否认,母亲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若不是如此,今日也轮不到他坐皇位。
他感激她,但同时也畏惧她。
这种心理,让他很矛盾,以前还好点,但是自从他登基之后,君临天下,气性也比往日见长,他开始觉得很厌恶这种事事受人束缚的日子。在朝政上,有楚晔与他作对;即便在这后宫,宠幸哪位嫔妃,也要她过问,对楚晔,他暂时还是无能为力的。但是对她,已经开始了种种抵制的措施。
就如同此刻,他明知道自己不敢逆她的意,但是,他就是偏要挑战她所谓的权威。
尹乐自然不知道他们母子之间的心结,只是看他们这样连表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