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牵扯到数学的地方,还是很陡峭的,总是突然“微一下子”,然后就毛都听不懂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敲门声。
解其纷应允后,两个男生挺进了教室,看着李峥和解其纷,眼神中稍有哀怨。
李峥注意到,还有更多的人凑在教室门口,陆阳正在想办法让大家散去,但他也搞不动。
解其纷揉了揉脑袋,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有些烦躁地问道:“怎么了?”
“解老师……我们也想听……”
“您不能光给他一个人开小灶,把我们都推出去啊……”
这两句话一说出来,外面也安静下来。
“听啊。”解其纷指着满教室的空座位道,“没不让你听啊,你倒是坐啊。”
二人一怔,随即一喜,连忙找了靠前的位置坐下。
外面的人也涌进来不少,片刻便坐满了教室。
解其纷则晃了晃头,找陆阳要了瓶矿泉水,灌了两口后再度开讲。
瞬间,温柔不再,内容也回到了最初给李峥讲的内容。
切块,然后微一下子,就全出来了。
属于单纯记笔记都跟不上的那种节奏。
渐渐地……
人就开始变少了……
“打扰了,解老师……”
“这些……考试根本也考不到啊……”
“我怎么感觉在听《数学分析》……”
“还是回去睡觉吧……”
“李峥,这你能听懂?”
二十多分钟的功夫,刚刚挤进来的人又都挤了出去。
唯独剩下一位浓眉大眼的祁英男,坐在离李峥最远的地方,就硬听。
解其纷看着他便秘一样的表情,也笑了,扔下粉笔问道:“实话实说,听懂了多少?”
“零!”祁英男振振答道。
“那你听啥呢?”
“物理学的真相!”祁英男丝毫不让,直愣愣点头道,“您一开始就问了,谁想接近物理学的真相,我想。”
“哦?还问这个了?”后排的李峥惊道,“那我也想。”
“不理你。”祁英男一甩头,似乎记仇了,根本不鸟李峥。
解其纷看了眼表,又看了看二人,不禁摇头叹道:“这都十点多了,瞧你俩这德性。那我稍微说一说吧,只起想像力的头儿,你们不要想太深。”
他说着,回身指向黑板上刚刚画出的那坨水:“我刚刚一直教的东西,无非就是将物理问题,描述成物理图像,转化成数学问题求解,对吧?”
二人齐齐点头。
“反过来呢?”解其纷拿起板擦,一把擦拭去了那坨水,只留下了旁边的方程,“我只给你数学方程,你能描述出物理图像么?”
二人一怔,随即陷入思考。
接着,祁英男率先举手:“不能。”
“为什么?”
“这个数学方程太简单了,只能描述一种物理环境下,某种特定状态的流体状态。”
“很好。”解其纷转望李峥,“你认为呢?”
“还在想……”李峥沉吟道,“如果有更多的方程呢?多到足以涵盖这个流体的一切?”
“你也很好。”解其纷跟着点点头,随即又望向祁英男,“用简单方程描述物理,实际上这就是经典物理时代先贤们所做的事情。”
话罢,他转望李峥:“而现在,科学家们则在尽可能地,推演出描述一切的方程,那会有很多很多组,这也正是现代科学过于庞杂冗多的原因所在。”
“我最讨厌的量子力学也是其中之一。”
“并不是说量子力学一定是错的,相反,我比大多数所谓的专家都更懂量子力学,但这并不妨碍我讨厌它。”
“我讨厌它,是因为我的数学太好了,好到直觉上的不认可它,生理上的厌恶它。”
“它创造了很多无理的概念遮盖了数学上难以描述的关键点,在我这里他们就像神棍一样,用他们的一己之词创造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因果,继而竖起了极高的知识门槛。”
“其中最恶心的一些人,宣称自己拥有了‘解读神谕’的能力,从而被一堆似懂非懂的人高高仰望,骗吃骗喝骗炮儿打。”
“在我这里,物理是一定要满足数学的,不然我恶心,就像看到一帮人捧着圣经传教一样恶心。”
“不过非说的话,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也有我的圣经——数学。”
“这是我能接受的,唯一的不可撼动之物,人类唯一靠得住的成就。”
“所以,在意识到自己排斥量子力学,同时又不具备实验才华的时候。”
“我拿起了我的圣经。”
“如果他们都在用物理图像倒推出数学公式。”
“那么我就反过来,用数学……”
“咳。”
李峥与祁英男听得正酣,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不重不轻的咳嗽。
三人同时望了过去。
来者是一位身着西装的高个子男人,岁数应该不算太大,但头发已然斑白,在无框眼镜与和善笑容的衬托下,算得上是那种只看一眼,便一定会认为他很有学问的相貌了。
即便是解其纷,也放下粉笔,服服帖帖点头行礼:“钟院长……”
“没事,挺精彩的。”男人抬臂点了点手表笑道,“就是今天有点晚了。”
“是……”解其纷赶紧低头收拾起东西,之前眉飞色舞的样子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