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石洞,赤璃未走几步雨水便从天而降,似乎只一个眨眼儿的功夫便从丝丝点点变成了暴雨倾盆,将她从头到脚淋了个透。
可眼下她已无路可退,只能加快脚步一路向前。
奔走之下雨柱漫天飞舞,像成千上万支利剑飞射而下势不可挡,浓墨似的天空中一道道闪电擦出令人心惊的光线。整个世界就像一面巨大的瀑布,狂风呼啸中那密集的雨水如烟如雾打在她的脸上遮挡着视线与前路。她迈动着双腿机械式地朝前走着,时间对她而言好像已经失去了意义。
衣裳浸了雨水变得沉重,地上的淤泥又格外湿滑,穿梭在林中的寒风也跟着捣乱,变得愈加冷冽,此时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已经冻得乌青,双脚浸在冰凉的雨水已快要麻木。
渗入骨头的寒冷让她想起了北漠那滚烫的黄沙,想必自己前世一定十恶不赦罪孽滔天,否则老天为何将这人间极恶都让她尝了个遍。
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那方才千辛万苦才传递出去的信就白送了,如果她真的死在这里,客栈里那个倔强的人不知又会如何,还有那个无辜的阿四...
所有的如果和假设又给了她一丝动力,可是她真的好累,眼睛被雨水冲刷的快要睁不开,而双腿也像绑了铅块一般越来越重。
绝望之际,似乎看见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赤璃用冰凉的手背擦去脸上的雨水朝前望去。
没错,真的有光……这微弱的光给了她无限的希望,拼命地朝那光源挪动快要麻木的双脚。
寒风肆虐下,破旧的门框不停摇摆着身体吱吱作响。
风声、雨声、雷声以及那一道道闪电给眼前的破庙笼罩上一片诡异阴森的气氛。可对于一个被暴雨冲刷许久的人来说,能躲过风雨已是万幸,哪还顾得上害怕。
凌乱空荡的庙堂里已没有佛像供奉,供桌上的烛台和地上的铺垫还留在原地,屋顶梁柱四处布满了蜘蛛网,墙角里堆着一些草褥枯柴。天雷诈响,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倾盆大雨仍心有余悸。
暴雨已避,寒风未躲,四下搜索之后她从角落里搬了块大石抵在门前终于挡住了大半风势,转身之际看了眼桌上闪着微光的灯烛小声地唤了声“有人吗?“
片刻无声之后一个中年女子撩开褪色的桌布从桌下钻了出来,躲在她身后的男孩也跟着探出脑袋。
女子身穿打满了补丁的粗布棉衣,头发凌乱身形消瘦如枯柴。而她身边的孩童一张黝黑的小脸上露出怯生生的表情,用一双无辜稚嫩又好奇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你们……”赤璃刚想开口便听女子道:“我们是从黎城逃难过来,本想入城却遇夜禁,只得在此处暂时歇脚安身”说话时女子脸上的神色已由不安渐渐转为和善,眼前的姑娘一看就不是坏人。
“请问前方可是东城门?”听她这么一说,赤璃顿露喜色。
“是呢,出了林子便是城门,我们已去过又折回此处。”女子声音微弱目光憨淳,尽显老实本分,她见对方紧抱着双臂瑟瑟发抖便指了指角落里的枯草道:“那里有干草,我来为你生堆火烤烤”说着便朝墙角走去。
“多谢大姐”赤璃快步跟上前去,心生感激。
女人手脚麻利很快就生起一堆火来,暗红的火光瞬间给空旷潦倒的庙宇带来一丝明亮与温暖。
赤璃贴着火堆坐下不停地搓着早已冻僵的双手,虽然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但比起方才的绝境已算是化险为夷。
她脱下鞋袜将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脚也凑到火堆前,抬头问道“你们为何要逃难?”
“姑娘有所不知,黎城多年来外有狄人侵犯,内遭土匪掠夺,官吏贪污腐败朋比作奸,渐渐的变成一座三不管地带,任由百姓自生自灭。”女子说着悲不自胜,用手抹泪:“我相公就是被土匪活活打死的”说到这里她紧紧搂着男童:“现在就剩我们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真不知该怎么过”
狂风透过破旧的木窗吹进庙堂,火苗被吹的四处摇曳,女人用掌心按住双眼抑制不住心中的无奈发出悲痛的呜咽。她的手背干裂粗糙如一块树皮,本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像经历了半个世纪一般的苍老。
赤璃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后背却无从安慰,这表面上看似强大的梁国,却依旧暗藏动乱,所谓国泰民安,安的只是富人罢了。
此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摸出身上的几两银子道:“我身上就这么多银子你先拿着”说着便将银子塞进女人手中。
“不不,姑娘,这银子我不能拿”女人惊愕地摆了摆手,虽然她已身无分文,却不能平白无故地拿别人的银子。
“为了孩子你也要拿着”赤璃伸手摸了摸男孩黝黑的脸庞,目光怜爱。本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跟着母亲四处颠沛流离着实可怜。
女子低头看了儿子一脸用颤抖的双手捧着银子,眼泪流的更加凶猛。
“明日我们一起进城,我给你们找个安生之所”若无住所,这几两银子根本不能解决她们的生存困境。
女人闻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姑娘,片刻惊愕后立刻跪了下来感激涕零道:“姑娘的大恩大德,小女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答”
赤璃赶忙将她扶起,拍了拍她膝盖处的灰尘:“大姐心地善良一定会否极泰来”。
女人摇了摇头哭叹:“我们从未做过缺德事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那些坏人